第三章 (1)《丹心素裹 ——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2)

果然,需要磨炼的事情很多。第一次参加黄绍竑主持的省政府会议时, 我进会场后,连自己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到会的都是大员,一看那架势, 我很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靠后面的一个凳子上坐下了。这时过来一个人,拉着我往前面走,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此人拉我是什么意思,我还停留在女学生的角色位置,并且觉得被一个陌生男人拉扯着,很不自在。那人把我拉到黄绍竑身边,指着一个空位说:“你坐这里。”后来我才知道,此人是省政府的秘书长。从此,我作为省政府的第一位速记员,在会场上有了自己的位置。

过去我从没接触过政府公文,不知公文格式是什么样的,也没想到应该向科长请教。第一次整理出来的速记稿不符合上报文稿规定的格式。因为炳勋速记采用的是从左至右横书的西文写法,所以我不假思索,就按照在速记学校传授的从左至右的横写格式,把会议记录整理出来,并送给议事科科长薛元燕审阅。我满以为会得到科长的肯定,没想到科长只看了一眼,就使劲皱起眉头。我知道科长不高兴了,但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科长也不说话,另找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用手点点,那意思是:你自己看吧!

我一看才明白,是我把格式弄错了,当时中文的书写方式是从右至左,从上至下竖写。

我红着脸朝科长笑笑,默默地把那份会议记录拿回去重新抄了一遍。第二次拿给科长看时,科长没皱眉头,但也没表扬我。不过我心里还是很感谢这位厚道的科长给我留了面子,没有当众批评我。

议事科的办公室是一个大房间,四五个人在一起办公。科长朝南坐,用大办公桌。其他有速记员,收发员,油印员都用小桌子。朝东是一排铁皮柜及木质柜,柜子前面还有一排长桌,上面放着蜡版和油印机。印的材料大都是会议议程、报告、决议及附件等等,都摆在那里。

我发现,科长在科员面前显得很威严,平时一般很少说话,只要他一皱眉头,大家就知道出问题了,都吓得不敢吭气。

我平时除了做会议速记,有时也起草一些一般性的公文。我吸取第一次的教训,不管写什么,一定要先请教薛科长。科长会很认真地告诉我,抬头怎么写,第一行怎么写,落款怎么写。经科长指点,我很快就掌握了一般公文的程式。

黄绍竑是个有文化的军人,他并不要求速记员原封不动地将口语整理成文,而喜欢在口头语言的基础上略为加工,成为简洁明了的书面语言。薛元燕科长的古文功底很深,我整理的省主席讲话稿,经他润色后,更加简练准确。我在誊清时发现,薛科长锤炼语言的功夫非同一般,于是常常仔细琢磨,认真学习。黄绍竑对我整理的讲话稿很满意,薛元燕从来不说是经他改过的。后来朱家骅a接替黄绍竑当浙江省政府主席,当面夸奖我,我马上说:“那是科长润了色的。”朱家骅和薛元燕说我“不掠他人之美”,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后来薛科长欣然认我做干女儿,朱家骅对我也格外器重。

 

a 朱家骅 (1893—1963),字骝先,浙江吴兴(今湖州)人。1912 年加入国民党。1914 年赴德国留学,1922 年获博士学位回国。历任北大教授、广东大学教授、广东省教育厅长、中山大学校长、中央大学校长、教育部长兼“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董事长、浙江省主席、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中央组织部长兼中统局局长、国民党中央常委等职。1949 年去台湾, 任“行政院”副院长,“中央研究院”代理院长。

 

我按照王学文的指示,逐渐在浙江省政府内站住了脚,姐姐伊娜,姐夫曰信,学兄明之,特别是“舅舅”王学文,都非常高兴。

我自1935年1月参加革命,实际上当时刚满19岁。一投身革命就在中央特科直接领导下,做秘密情报工作。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受中央特科领导的, 就连舒曰信和华明之也不知道,甚至新中国成立后,仍不知道。直到半个世纪之后的80年代,我们才知道当年我们属中央特科领导。(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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