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春霖的爱情故事并不浪漫。只是有一点曲折。

前面曾经提到，林春霖的小弟弟在一个月的时候与黄瓜岛上一家姓吴的小女儿换养。这个女孩叫吴美蓉，准备在她长大之后给林春霖的大弟弟做媳妇。汀港那地方很穷，越是穷的地方娶媳妇越难，所以富有远见的林氏家族的长辈人考虑到林春霖家男孩多的现实，老早就为二十年后的林春霖兄弟的嫁娶问题做了安排：姐姐为哥哥换亲，小弟弟为大弟弟换回个媳妇。剩下一个林春霖问题能好解决些。可是就在美蓉长到十八岁按计划该结婚的时候，姑娘突然提出她要嫁给春霖，不想嫁给春霖的大弟弟。她说春霖人好，她喜欢春霖。也许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春霖的大弟弟左手有残疾。在林氏家族长辈人的主持下，林春霖家召开了一次严肃的家庭会议。经“常委们”讨论决定：将美蓉许配给春霖。会后，由专人写信将这一重大决定通知了远在西沙的林春霖。从此，林春霖便陷入了无限的苦恼之中。不是他不爱美蓉，他和美蓉从小在一起长大，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她性情温和，模样也不错，如果长辈人不曾将她许配给弟弟，他会非常乐意娶她的。但是她毕竟是弟弟的未婚妻呀!然而他又不能拒绝她的要求和家族的决定。他是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接受这一现实的。

林春霖的战友告诉我们：他结婚以后，经常独自一人闷头抽烟，默默地流泪。

吴美蓉告诉我们：他休假时经常躺在床上抽烟，不说话……

他到底有什么心事？不得而知。

他结婚时，自己什么也没买，只给美蓉买了两件新衣服。床是哥哥借给他的，一只红色的人造革手提皮箱是几位战友凑钱买了送给他的。屋里的“家具”是几只上面写着“西沙”字样的纸箱子。

他要攒钱帮助弟弟娶媳妇。

后来弟弟结婚了，媳妇是个从贵州来的姑娘。花了三千块。不贵。

1987年，林春霖在西沙接到美蓉请人代写的家信，说她怀孕了，因胎位不正，怕要难产，希望他能早点回去照料。他因为工作忙，离不开，就悄悄把信压在了床下。美蓉临近产期，给他发一封电报，要他速回。他又悄悄把电报压到了床下。后来他告诉妻子，不是他不想回家，实在是工作离不开，当时岛上就他一个充电员，他一走，就没有人给飞机充电了。直到女儿出世快一年了，他才风风火火离开西沙赶回家。他知道女儿学话早，快一岁了，该会叫爸爸妈妈了。所以他一到家抱起女儿就亲，急切地说：“快，叫爸爸!”

女儿不语。妻子在一旁哽咽。

他问妻子：“你哭什么？”

妻子说：“她……是哑巴!”

原来，女儿生下不久，得了一场病，因治疗不及时，致使失聪。林春霖问明原因，禁不住流下了内疚的泪水。他对妻子说：“美蓉，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女儿。

1988年9月，妻子又怀孕了。她请人给他写了三封信，催他回来帮帮她。他每次回信都说：“我争取早点……”可他还是没能按时回家。儿子出生10个月了，他才又一次风风火火回到家。那一天是1990年4月4日。他知道男孩学话晚，10个月不会说话是正常事，使他不安的是儿子半岁的时候不幸得了肝炎，至今未愈。他又一次流下了内疚的泪水。他对妻子说：“美蓉，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儿子……”

美蓉无言。只有泪。她没有说：“你回来吧……”他也没有说：“我不干了，回来守着你们。”他这次休假在家呆了56天，假期就要满了，他正要准备按时归队，却永远地留下了，再也没能返回他曾经生活战斗了八年的西沙。

1990年6月1日凌晨，他牺牲于那次海难。

五

5月31日下午3时，林春霖搭乘一条五吨级的机帆船去海湾对面的黄瓜岛向岳父岳母辞行。黄瓜岛海滩平阔水浅，必须赶高潮渡船才能靠岸或离岸。船老大宣布：第二天凌晨三点准时开船。

6月（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