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文：女作家因维权反遭连环诉讼

金羽毛文苑  2020-11-11 09:28:00



女作家因维权反遭连环诉讼

 

文 / 凡文

 


 

文中当事人：
马润生，原中央电视台国际电视总公司电视节目交易平台总裁。
刘燕（艺名刘燕燕），原某艺术团体制片人。
张慧敏，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会员。

综述：2017年8月15日，张慧敏受马润生、刘燕夫妇邀约进行电视剧《砥砺前行》（后改名为《中国大船》）剧本创作。在半年多时间里，张慧敏先后向马润生、刘燕发送15稿人物设置、大纲及分集。期间，多次剧本会及修改, 马润生、刘燕不断鼓励张慧敏进行创作，张慧敏提交的剧本分集大纲也得到马润生、刘燕明确认可。期间，张慧敏被以种种理由拖延一直没能签订编剧合同。2018年1月4日，刘燕曾委托执行制片发给张慧敏一份剧本合同，该合同中承诺张慧敏完成剧本分集后付给其整个剧本稿酬的40%，并享有第一编剧署名权。张慧敏创作完成剧本分集后，2018年4月28日，刘燕再次发给张慧敏一份剧本合同。该合同与2018年1月4日发给张慧敏的合同明显不一致，直接否认了张慧敏就人物设置、大纲、分集等创作成果应得之报酬。张慧敏在后续长达一年多时间里，多次与刘燕沟通签订合同、索要稿酬，刘燕均置之不理。2019年8月，该剧开机一个月之后，张慧敏再次向刘燕索要合同及稿酬，刘燕仍然不予理睬。张慧敏在朋友圈和公众号发布文章讲述了上述经历希望得到法律援助、警示业界同仁，此后张慧敏非但没有收到合同与应得稿酬，而是收到包括刑事自诉“诽谤罪”等三个案子的法院传票。2019年11月，张慧敏以“委托创作合同纠纷”案由起诉马润生、刘燕。目前，张慧敏与马润生、刘燕之间的系列纠纷案在北京地区几个法院相继展开审理。
 
采访者：张老师，听说您因写剧本维权，被制片方起诉“诽谤罪”，这事是真的吗？
张慧敏：是真的，2019年7月下旬，我得知曾参与创作过的电视剧《砥砺前行》开机，一个月后，继我在参与创作过程中不断要求签订合同、支付稿酬，我又向该剧制片人刘燕索要合同和稿酬，她不回复我。后来我在朋友圈和公众号发布文章讲述了此次经历。还没等我起诉马润生、刘燕夫妇维权，就先后收到了两份律师函和三份起诉书。他们告我的三个案子中其中一个就是刑事自诉“诽谤罪”，写半年多剧本，不仅没支付我一分钱稿酬，还接连被起诉，想不到吧？

采访者：张老师，能详细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张慧敏：这事要从我的原创长篇小说《回家》说起。因为《回家》的电视剧改编事宜，我与刘燕沟通洽谈。刘燕提出要我找200万启动资金，我积极筹措，通过《回家》一书中“旅台老兵八旬高龄原型人”的介绍，在山东菏泽找到200万启动资金，投资人在2017年7月24日，将首笔资金50万打入刘燕指定影视公司账户。这期间，我先后数次把《回家》影视项目的人物设置及大纲发给刘燕和马润生。马润生甚至还列出了时间表，让我2017年底完成剧本，计划2018年春天开机。
 


采访者：后来《回家》的影视项目推进顺利吗？
张慧敏：不顺利。他们答应我做《回家》后，当首笔50万启动资金打给他们不久，也就是2017年8月15日，情况就发了变化。那天，刘燕上午语音我，说下午要开个会，有好消息告诉我。
下午召开4人会，除了马润生、刘燕和我，还邀请了策划之一和编剧之一的WJ。
马润生先是把我一顿夸，其原话是，“慧敏我以前不太认识，我们就见过一面，但是她的作品和她的经历我觉得为我们未来的创作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她是过去军艺文学系的，她是专门搞文学创作的，那么厚的书就写了好多本。另外就最近她刚刚这次呈现出来的对于剧本的分析，对于这个故事梗概的搭建，包括她自己的很多想法，我觉得都非常有她自己的独到之处。而且挺辛辣的，既能够有女人的细腻，同时也有男人的博大和雄健（指我做的《回家》大纲）。所以我觉得咱们组成班子创作，那就是非常好了。”（剧本会音频转录）
接着马润生就提出要我参与他们的另一个项目，就是后来的《砥砺前行》，并说《砥砺前行》是未来创作工作的重心。

采访者：您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张慧敏：我有点懵，《砥砺前行》是写军工舰船题材，因为我不熟悉这个行业，我建议我还是写《回家》，让他们找别人写《砥砺前行》。马润生、刘燕说两个项目都要推进，要我兼顾。想到《回家》的首笔投资款菏泽投资方已经打给他们，我迫于无奈，答应了两个项目同时推进的条件。

采访者：马润生、刘燕他们在项目中的分工是什么？
张慧敏：第一次和刘燕见面谈《回家》项目时，她告诉我有个很有水平的人做这个项目的总策划、总导演、总编剧，反正好几个总，这个人就是马润生，后来我才知道马润生是她丈夫。刘燕说她自己是制片人。

采访者：后来的情况呢？《回家》有推进吗？
张慧敏：没有实质性进展，基本没有推进《回家》。2017年12月，菏泽投资方见《回家》一直没有推进，就提出要回50万首笔启动资金。费了好大的劲，刘燕总算把钱退回去了。自2017年8月到2018年4月间，我一直在他们授意下，忙于《砥砺前行》的采访和创作，先后向马润生、刘燕发送了15稿人物设置、大纲和分集，都有邮箱发送记录。
  


 
采访者：这个创作的过程很漫长，一直不给稿酬，您不感到不正常吗？
张慧敏：创作过程中，刘燕为了让我安心创作，时不时提到不会愧对大家，会争取好的稿酬，那个阶段外出采访、内部讨论会、剧本撰写等工作安排非常紧凑，我大部分精力集中在没白没黑的写剧本。
 


张慧敏：参与创作期间，我多次催促刘燕签合同，刘燕说口头合同、事实合同与纸质合同一样有法律效力。
 


采访者：她说的不是很好吗？怎么后来就出现纠纷了呢？
张慧敏：我提交分集并被认可后，刘燕不久就在写剧本群里发微信，说要放慢脚步，一再推迟和我签订剧本合同（因为我已被踢出群，所以现在写剧本群里只显示我一个人）。
 



采访者：那为什么一直没有签订正式合同呢？
张慧敏：一提合同我就来气。自从开始《砥砺前行》剧本创作后，我就不停向刘燕催要编剧合同。刘燕以各种理由拖延，单位正在改革，项目正在中船走程序，律师不在北京等。我出于对刘燕的信任，每次都相信她的说辞，一直呕心沥血写剧本。创作期间，刘燕曾委托该项目执行制片余刚在2018年1月4日发给我一份剧本合同，该合同中承诺等我完成剧本分集大纲后付给我整个剧本稿酬的40%，并享有第一编剧署名权。
 


收到这份合同后，我和刘燕有沟通。刘燕说，如果我没有异议就按这个合同执行。我要求她先行签署合同，刘燕以种种理由拖延，又是项目要走程序那一套，并在电话里说让我放心，还说有信誉的人，有这张纸和没有这张纸是一样的。几个编剧朋友提醒我，凶多吉少，但我当时选择了相信刘燕。

采访者：那后来呢？
张慧敏：果然，当我的剧本分集大纲得到马润生、刘燕夫妇认可后，刘燕先是声称要放慢项目脚步，等到2018年4月28日，她又发给我一份合同，口气就彻底变了，完全否定了签一份合同中的付款条件，于是我拒绝签订第二份合同。


采访者：这份合同怎么了？
张慧敏：这份合同，与之前他们发我的那份合同，在付款方式上有着明显的不同。之前的那份合同，他们在合同中指定我一个人完成剧本的人物设置、大纲和分集，承诺完成后付给我整个剧本稿酬的40%，并享有第一编剧署名权。但当我完成了这部分工作且得到他们夫妇认可后，刘燕又发我的这份合同，否定了上一份合同对我的承诺。第二份合同，明显有失公允，所以我拒绝签订。
以下是两份合同的不同付款方式。


采访者：那他们是什么理由呢？
张慧敏：我拒绝签订刘燕发我的第二份合同，要求结清分集之前稿酬再继续往下走。刘燕不同意，说前边是集体创作，一分钱不给我，这样我就没法再往下走了，但是那部分创作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采访者：他们欠您的稿酬是多少？
张慧敏：刘燕说剧本一集税后7万，30集总稿酬是210万，40%应该是84万，再加上利息。

采访者：他们一点也没有支付您剧本费吗？
张慧敏：没有，至今一分钱也没有支付。由于刘燕拿出的第二份合同明显有失公允，我没有再做下去，要求刘燕结清我分集之前的稿酬，她不同意。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谈此事是2018年4月29日，她让我等消息。之后在长达一年多时间里，我多次向刘燕索要合同及稿酬，刘燕均置之不理，不回复。2019年8月下旬，该剧（改名《中国大船》）开机一个月之后，我再次向刘燕索要合同及稿酬，刘燕仍然不予理睬。
 


当时我十分愤怒，在朋友圈和公众号发布文章讲述上述经历，随后他们在2019年9月先后给我发送两份律师函并起诉我包括“诽谤罪”等三个案子。马润生、刘燕为了压制我维权，意图让我陷入诉讼泥潭，迫使我放弃维权。他们看错了人。

采访者：除了诉您“诽谤罪”的案子，另外两个案子是什么？
张慧敏：一个是在北京互联网法院起诉我的“名誉侵权案”，还有一个案子更是离奇，是“谱瑞兰特国际影视文化传媒（北京）有限公司”在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起诉我“确认不侵害著作权”案。意思是这家公司使用的从“案外人”马润生那里获得的剧本不侵犯我的著作权。事先，我与这家公司没有任何联系，收到律师函和起诉书之前，我都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存在。我也从来没说侵权不侵权的事。我只是应他们的邀请创作剧本，他们认可了我的创作，就应该兑现事先给我的承诺。在这个案子里他们提交的证据中有多处与事实不符的情况。

采访者：哪些与事实不符的情况？
张慧敏：举两个比较明显的例子吧。明明“谱瑞兰特国际影视文化传媒（北京）有限公司”从来没有发给我什么“告知函”，为了满足立案条件，随意捏造事实，说曾经给我发过“告知书”。既然发过，那就拿出邮政记录和我的签收签名来。还有，他们声称我在2017年12月31日提交了最后一稿大纲，就被否定了，说我写得不行，只是参与了前期的采访。这也是睁着大眼说瞎话，我最后一稿的提交时间是2018年2月7日。期间，马润生、刘燕夫妇多次组织3人或4人剧本会，每次都通知我参加。有一段时间，剧本会只有刘燕和我两个人，每次都是她约我。2018年2月5日我提交的那稿分集大纲得到了马润生、刘燕的明确认可，马润生还在“写剧本”群里“向慧敏致敬”呢。
 


我在网上查询，这家公司是2018年1月12日注册的，这家公司的法人叫高畅行，此人在影视行业搜索不到任何消息报道。
再说了，如果他们随意拿出来一个剧本，就说他们的剧本不侵犯我的著作权，这太容易了。如果这个逻辑成立，那么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拿个不相干的剧本来起诉我，说他们的剧本不侵犯我的著作权。
后来此案在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开庭后，我才知道，马润生才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马润生与“谱瑞兰特”公司的关系。
 


采访者：后来案子进展情况如何？
张慧敏：2019年11月，我以“委托创作合同纠纷”案由在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起诉了马润生和刘燕。加上他们起诉我的三个案子，一共是四个案子在北京地区的几个法院相继展开审理。

采访者：那这四个案子现在都有结果了吗？
张慧敏：起诉我“诽谤罪”的案件刘燕迫于没有证据，后来撤诉了。撤诉后，马润生、刘燕委托的律师曾经找过我这边委托的律师谈和解。本来我是有和解打算的，和气生财嘛！冤家宜解不宜结。但谈了条件后，完全没有可能。我索性不和解了，他们想诉，就接着诉吧，我奉陪到底。其他的案子目前还在审理中。

采访者：那张老师，因为写一个剧本，换来好几个被告，您现在是什么心情？
张慧敏：现在，我觉得他们就是个笑话。但去年刚接到传票时，心情一片灰暗，觉得制片方怎么都这样呢？连马润生这种从事影视行业多年的人都这么对待编剧，这剧本还能写吗？我是小说作者转型的编剧。一时间，每当碰到与制片方谈合作时就格外谨慎。还好，后来的几个项目都还算顺利。我参与创作的电视剧《幸福里的故事》刚刚播出。还有正在制作中的一部电影《38年回家路》以及另外两部制作中的电视剧《牡丹花正开》和《聆听呼声的人》。这几个项目我都是独立编剧。这些制作方都很守业内规矩，合作都还愉快。其实，稿酬多少不是最主要的，要紧的是大家在一起精诚合作，彼此尊重，做出无愧于时代的影视作品才是硬道理，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这个情怀是最基本的。由于忙着剧本创作，去年接到他们的三个传票后，我都委托给律师了。今年赶上疫情，官司进展速度受到影响。但我始终相信事实即事实，真相即真相。

采访者：好的，案子有进展，我们将进一步跟踪介绍。
张慧敏：谢谢。
 
2020.11.3
 

 


        


欢迎关注本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