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与“无冕之王”

“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与“无冕之王”

胡　峡

昨天写了一篇《中国作家协会挨骂，冤不冤》，有朋友看了很惊讶：你一个圈儿外的人，居然知道那么多圈儿内的事情。我说：我有几个作家朋友，经常混迹于他们中间。不能说我对文坛的事情了如指掌，起码略知一二。

近日他们在议论这样一个话题：报告文学作家已经“堕落”为记者的水平了。或者说一起“堕落”了。

看到这句话，记者一定会拍案而起：这也太贬低我们记者了！

看到这句话，报告文学作家一定也会拍案而起：这个太贬低我们作家了！

记者别急，报告文学作家也别急，这只是一个立论，要看看论据，才知道这个立论是否立得住。

首先，是记者们把自己的水平降低了。

记者，本来是“无冕之王”，现在，他们几乎顶不住“无冕之王”的“桂冠”了，很多记者已经变成了“弄臣”。更有很多记者变成了某些权力机构的传声筒。如2020年初，武汉发生疫情以后，国内一家新闻社驻武汉分社的记者，为武汉官方传播假消息，欺骗了中央，欺骗了全国人民。这样的记者，连当记者的资格都没有了，何谈“无冕之王”？

记者之所以被人们称为“无冕之王”，因为他们是没有权力而影响、作用极大的人。现在的记者还有这样的影响和作用么？没有。没有“无冕之王”的影响和作用，自然就不能称“王”了。不是么？

过去，记者可以称“王”，是他们肩负着“舆论监督”的作用。据说，《焦点访谈》刚推出的时候，很多地方官员都要看这个节目，一旦发现自己的辖区被曝光，马上进行“危机公关”。以至于很多地区出现了“防火、防盗、防记者”的工作要点。当时中央首长都看这个节目，朱镕基总理是视察电视台的时候，专门表扬了他们。

现在的《焦点访谈》，还有地方官员关注么？还有百姓关注么？还有中央首长关注么？反正都是歌舞升平，不看也罢！反正我是不看的。“舆论监督”已经成为一块脏抹布，早被人扔掉了。

其次，再说报告文学作家“堕落”了。

作家，曾被誉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现在还有几个作家能顶这个“桂冠”？如果记者还是“无冕之王”，那么，作家与记者为伍，倒也不算丢人。问题是，记者不能称“王”，已经变成了“传声筒”，你作家再与记者为伍，那不是“堕落”是什么？

在报告文学作家的队伍中，有很多是记者，可以列出很长一个名单，过去这些人是很厉害的，既是“无冕之王”，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现在的记者是什么情形呢？有人讲过一句很有见地的话：只有宣传，没有新闻。

这句话不全面，却很形象。起码大部分情况如此。试想，报告文学作家也和记者一样变成了宣传工具，那还是作家么？

就是宣传，作家也应该和记者有所区别，不能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东西。举个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子：魏巍和他的名篇《谁是最可爱的人》。

魏巍当年是随军记者，因为写出了《谁是最可爱的人》，后来被广泛认为他是作家，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记者。《谁是最可爱的人》属于什么体裁？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文艺通讯，有的说是散文，有的说是报告文学。讲新闻的人把它当范文，讲散文的人把它当范文，讲报告文学的人也把它当范文。不管它是什么体裁，大家公认是好文章，曾经入选中学课本，后来被删除了，还引起轩然大波，据说现在又恢复了。

魏巍绝对称得上是“无冕之王”和“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可惜，魏巍之后，再无魏巍。就连魏巍自己也不再是魏巍。

还可以举一些反面的例子，考虑再三，觉得会得罪人，还是作罢。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我写此文，不是要怪罪报告文学作家，只是提醒你们，作家是个高尚的职业，作家是高尚的头衔儿，作家要有作家的风骨，不能“堕落”为已经变成“传声筒”一样的记者。如果你非要那样做，最好别称自己的是作家，就称自己是靠码字为生的撰稿人为好。

因为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里，作家是个很神圣的身份，就像宗教界德高望重的神父、高僧，是与人的灵魂相关的职业。希望你们不要亵渎了这种神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寺庙里的和尚都去数钱不念经了，我这样要求作家“圣洁”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呜呼！世风日下，夫欲何求？

2021.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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