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国雄：五龙背散记
五龙背散记
（2021年7月15——8月7日）
文 / 石国雄
自丹东市区向南约30公里，来到振安区五龙背镇。我们要去的龙源宾馆，坐落在小镇的南头。从丹东火车站到五龙背镇，有218路公交车。但是，218路下午6点收车。我们从北京过来的高铁6点才到站，所以，只能打车去五龙背。4个人，一人10元，不二价，也不打表，前座也不要求上安全带，一路上司机还要拐几个弯，捎带完成一些自个儿的事情。我们人生地不熟，随俗吧。
一路上，盛夏的丹东郊外，山川相繆，郁乎苍苍，青黛色的远山，蜿蜒逶迤，隔一段山丘，就冒出几个稍微高耸的山头，司机甩头说，右手的几个山头，就是五条龙的龙头。龙者，隆也。中国人是龙的传人，中国是龙的故乡，但凡有点起起伏伏的形状，就与龙联系起来。离江海较近的地方，更少不了龙的传说。这个套路，我们太熟悉了。龙就龙吧，顾名思义，五龙背，就一定是龙的脊背。五龙背镇，就一定设置在龙的脊梁骨的上面了。
我们此行，聚集了北京、上海等地的原来在黑龙江兵团下乡的战友13对夫妇，加上朋友故人7对夫妇及朋友，共44人。年龄大多在70岁以上。选择此处作为我们消暑聚会的地点，首先是这里纬度偏高，比较凉快；黄海之滨，鸭绿江边，青山绿水，景色宜人，是其二；三者，温泉洗浴，祛病除邪，适合颐身养性；最主要的，这里性价比十分适合我们老年人的心里预期。又要舒服又要少花钱，对于我们这些说起来不差钱、实际上扣的要命的“共和国的大儿子们”，实在是很重要的选择条件。好在我们之中，已经有人打过前站，考察过之后，才隆重推荐给了大家。我们住半个月以上的，每人每天70元。含住、吃、浴。住：两人一室，两张比较宽大的单人床，浴缸、电视、免费上网；吃：早餐：馒头、鸡蛋、粥、豆浆及五六种小咸菜。中午晚上，馒头、米饭、粥、6菜一汤。有人说，刚刚吃这里的伙食，十分满意。一周以后，有点厌倦。时间再长，开始出现倒胃。我来也晚，但是感觉没有这么不堪。据我观察，我们之前，来了已经有一、二个月的老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我们楼层有两户南京过来的老人，已经来了一个多月，我看他们，吃饭十分积极，吃完进电梯，总是兴又未尽的样子，没有听他们议论过饭菜有什么质量问题。
也许是老年人比较宽厚，听得最多的议论是：“不错了，70元，连吃带住，你还想吃什么？”我的看法更加正面一点，我以自己家里作比，每顿六菜一汤，实在是做不到的。这里大鱼大肉确实没有，但是蔬菜是丰富的，鱼肉等动物蛋白每天也是能够有保证的，这比每天掉在大鱼大肉中间，口福之乐是少了，但是，膳食结构却合理了。而且，这里最主要的是干净！窗明几净，饭菜清爽，这于我们老年人而言，足矣！
在宾馆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几面锦旗，其中有一面，是天津一对老夫妇赠送的，小牛经理介绍，他们连续来了7年。
“来的回头客越来越多了，这也是我爸不让涨价的一个原因。” 牛燕经理说。
今年的气温是丹东历史上少有的湿热。白天气温连续30度以上，预报这样的桑拿天约连续一周，实际上远不止一周。避暑不成，反遭暑累。好在早晚还比较凉快，阴凉的地方也还有些小风。室内也有空调，最多少在太阳底下活动。但是，见缝插针，我们也组织了几次游览。一次是晚饭过后，包了一车，去丹东的三个景点：锦绣山公园、老街、鸭绿江大桥。主要看点是鸭绿江大桥夜景。
夜晚的大桥，静谧和谐。红黄绿白四种灯光打在桥身上，把我们争相留影的背景，魔幻得异彩纷呈，每一次灯光的变换，都会引来一阵“哇”声。老式的米格式的铁架，从江岸一直延伸至江中，由近及远，由大及小，在江心处突然堙没，再往前，就是朝鲜一端的建筑物上的灯光。仅仅是这般情景，才让人触摸到一点点当年战争的余烬。
当然，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对当年这场战争的残酷性是了解一点的。我们连队的许多老铁兵，在我们下乡后多少次的革命传统教育时，给我们讲过许许多多“钢铁运输线”上的故事。我的马号（厩）班班长，叫陆西华，贵州独山人，当年就是铁道兵战士。每当抬举重物或者需要用力气时，他总要展示一下他的“伟力”：“嘿，现在不行了，要在当年，我们修建铁道时，常常是两手各夹着一根枕木，在敌人飞机的轰炸下奔跑-----。” “当年”，是他在我们面前的口头禅。但是，他确实有劲儿，一百多斤一袋的豆饼甚至二百斤一袋的粗盐，他一个人能够从马棚外面搬进屋里。而我们，两个人抬还累得呼哧呼哧的。难怪他老是用十分不屑的口气教育我们，“像你们这个岁数，再重的活都不在话下，所以啊，你们还得好好锻炼呢！”
我们刚刚看过电视剧“跨过鸭绿江”，现在真的来到了它的身边，总是情不自禁地联想。遥想年轻共和国的年轻的战士们雄赳赳气昂昂的雄姿，遥想五次大战役的酷烈和英勇，遥想我曾经作为中国青年工作中代表团的团长访问朝鲜时踏在上甘岭的山头，听闻朝方陪同不满的嘟哝和感受到他们的不屑的眼光，我莫名地一阵寒战。恰在这时，从我们队伍里，传出一位上海来的老驴友的抽泣声，原来，他的哥哥1950年从这里过江，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两位旅人站在栏杆边，肃然挺立，举起双手，让我们给他们留影，其中，就有刚刚擦干眼泪的那位女士。
我们44人，不是一次到齐的。每一次有人报到，宾馆门前就站满了先行入住的人们。组织者“二姐”费维珍、奚忠其夫妇肯定是现场指挥者，呼前唤后，一会儿引导新来者前到服务台，一会儿帮助不熟悉健康码的同伴拨弄手机，一会儿又按照每对夫妇的房号，指引他们上电梯，直至送进房间，这一波操作才告一段落。房间比较紧张，住房的分配他们俩说了也不算，待到进房一看，有的房间小一点，有的房间采光相对差些，他们俩人只好非常惋惜地表示道歉。一次，男同胞间的小范围聚餐，酒酣耳热之际，奚忠其要端酒自罚，对于有几位战友的住房没有调整到位表示出深深的歉意。这让在座的每一位大老爷们十分动容。大家说，你们尽心了，没有哪一位对此行的任何事情有任何的龃龉。的确，为了此次团聚的成行，从提创意，发通知，介绍景点，性价比的论证，到京沪两地赴丹东的航班车次，再到丹东赴五龙背的路线图示和各种交通工具的价格，面面俱到地在网上发布，甚至还帮助一些不熟悉网上订票的人订票抢票，------等等许多我们在单位组织会议时需要一个班子做的事情，他们俩人都包了下来，这一套做得似乎还很专业。原来，从退休以后，他们俩人就是我们插兄集会、驴遊的核心。不同的是，单位的组织者所做的是职责，而他们俩做的事情是情分。
自私的人是不讲情分的，冷漠的人是没有情分的，孤傲的人是不屑于情分的，顾影自怜的人是淡于别人的情分的。对于我们这些业已经退休的故人，能够凝聚在一起的唯有情分。重情重义，自古佳德。中华传统文化之中，最精彩的最有感染力的地方，就是情义，所以，《史记》中最出彩的篇章是游侠列传。奚忠其及其爱人的“义”，是凝聚力之本。凝聚力之大，令我们咋舌，此次聚会，竟然有4对夫妇，听说“大哥大嫂”到丹东避暑，便特意从上海结伴尾随而来。来干什么呢？主要是“陪大哥喝酒”，还特意从上海托运两箱子茅台镇的白酒。大哥及大哥的朋友们尽兴了，待几天，他们也陆续离开了。“出门饺子进门面”，奚忠其也自然要礼待自己的“小兄弟”，弟兄临行，特意让宾馆食堂包了几大盘饺子，真情分啊！
我们这群驴友，天南地北，共分四个部分：原854机关部分人员、原九连部分人员、奚老大的粉丝和朋友。来五龙背之前，不少人原先并不认识，但是，由于有费奚联盟这个核心，大家很快形成一个同心圆。“八姐妹”带头，每天轮流买来大西瓜给大家解暑，每次由大姐夫执刀。每次，大姐夫站在近30斤西瓜的面前，总要沉思一会儿，他是在计算大姐姐给他报上来的今天吃瓜群众的人数，要保证每人有份，还要大小基本不差。这一点他真的做到了，每位吃瓜群众基本不用挑选。也许这个功夫，得益于他的木工手艺。
吃着吃着，我竟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比喻，我们这个集体，怎么恁像这个大西瓜呢？我们每个人，就像一粒粒西瓜籽，既有序又无序地散落在西瓜瓤里，紧密且各自独立，分散而绝不外泄。遂与研究哲学和党史的何企韵、我们33团前副政委、现五姐拽句子：一个紧密无间的团体、一个充满自由又组织严密的团体、一个甜蜜和谐的团体，一个里子嫣红又青绿在外的团体，就是一个大西瓜，我们大家就是里面的西瓜籽。
补充一点，大姐姐者，陈佩芬也。大姐夫者，当张祖钦莫属！二姐者，费维珍，二姐夫奚忠其；此行还有五姐、六姐、小姐姐极其配偶，也即姐夫。他们是：何企韵、戎淑君、李淳。相对应的姐夫是：赵北方、隆振亚、蔡志成。关于上海八姐妹的故事，当事者如有兴趣，还是请他们自己讲述吧。
河口一日游，是我们三山汇齐后的第一次集体出行。日头虽然很毒，但是大家游兴不减。毕竟，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大聚会，昔日的荒友在几十年后相聚，从青丝的话题到白发故事，一路空调，一路神聊。几十公里的行程，恍若箭射。车始终沿着鸭绿江边行驶。路况极好，一面是江，宽宽窄窄，婉婉曲曲，一路听导游介绍对岸的风物景俗；一面是农田民居，绿水青山，凤仙花红，野山菊黄。路过“桃花盛开的地方”，指看漫山遍野的桃树，导游说：
“这里就是蒋大为歌唱的地方。4、5月的时候，桃花盛开，漫山粉黛，白的、粉的，吸引四方游客。九月份，桃子就可以成熟。这里的桃子个儿大，味道好。你们如果需要，加我微信便可以购得。”
鸭绿江边游览，抗美援朝始终是主题。先看浮桥处。早晨潮水大，此地空余雕刻和铭文介绍。浮桥荡然无所见。导游说，这个鸭绿江很奇怪，发源于长白山，一路南下，入黄海，但有潮汐，涨落还很明显。当年，志愿军就是利用这个规律，创造了浮桥这个奇迹，弄得美国鬼子闹不清我军的人员物资是怎么在大桥被破坏的情况下，还能源源不断地得到供给。我们团宣传股长冯文启，原在20集团军68军的军报道组。他向其女儿回忆，他们在51年春天过江时，根本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从鸭绿江大桥上大摇大摆地过去，而是从一个叫做宽甸的地方，通过浮桥，悄悄地过去的。见景思故人，老冯今年95岁，现在秦皇岛与孩子安度晚年，还保留了许多当年的珍贵资料。“奇袭白虎团”就是他们军的事迹，老冯当时是军报道员，原来我们以为报道一定是他写的。可是，老冯对女儿说，报道是另外有人写的，不过成稿时他在场。其女儿还告诉我，父亲说，带领侦察班奇袭白虎团的排长杨育才是解放战士，他们在奉命侦察的途中，不知怎么多出来两个人，是南韩伪军。队伍里正好有懂韩语的，一交谈，摸清了敌人今夜的口令，于是，扬育才他们一路无阻，来到了一个像是指挥所的地方，把他们捣毁了。当时，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机构。回来的时候，战士的刺刀上还挑着一面旗帜，交代完任务后，他们就睡觉去了。睡醒之后，才知道他们袭击的原来是南韩军队的王牌部队——白虎团，这面旗帜，就是白虎团引以为自豪的战旗。整个过程，老冯都亲眼目睹。战友翁德坤著文说，扬育才带领侦察班出发前，老冯还随军长送行。对于这个过程，老冯的女儿冯燕军说，我爸没有说过。因为，那个时候，出去侦察是经常的事情，而且一般都悄悄进行，搞送行这些情节，可能会出现在文学作品之中，现实生活中极少。扯远了，面对涛涛江水，我想，在我们农场，除了老冯，许许多多志愿军老战士，每人都是一本大书。
快到河口的地方，江面豁然开朗，一条似曾相识的大桥兀然屹立在江面，可惜的是，大桥依然在中间轰然断裂，又是一条断桥！此断桥与彼断桥不同，彼是铁路桥，此乃公路桥。当年，彭德怀和他的指挥机关就是从这里踏进抗美援朝烽烟的，与他们同时过江的，还有毛岸英。现在，桥头的广场上，耸立着两尊石雕，一是横刀立马的彭大将军；一是英姿飒爽的毛岸英烈士。 我们这批驴友，大多来自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接受再教育的第一课，就出于抗美援朝的老兵言传身教。所以，说我们有抗美援朝情结、或抗美援朝的英雄情结也恰如其分。尤其对于毛岸英，他英勇赴死时的年龄，跟我们在边疆屯垦戍边的岁数差不多，理想色彩、英雄主义、见义勇为的精神几乎相通，更何况他还是毛主席的大儿子，更何况他的赴朝作战，与新婚的妻子竟成永诀。庄伟和悲情，都使我们情不自禁地拥簇着他雕像，合影留念。
对于彭德怀、毛岸英以及大桥的种种感受，何企韵很快就拈出一首一剪梅，题曰：观河口段桥。
一片虔心观断桥，路程迢迢，江水滔滔。当年江上战旗飘，朔气萧萧，豪气昂昂。
百万壮士披战袍，保国赴朝，血溅钢刀。扶栏洒酒祭英豪，不须哀号，浪遏心潮。
听说附近还有一所毛岸英小学，是毛岸英的妻子刘松林发起修建的，我请导游破例带我们前往瞻仰。导游听说我与刘松林大姐很熟悉，欣然允偌。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在中华儿女报刊社。《中华儿女》专事发表一些老一代革命家的红色纪实作品，我得以有机会与那些红二代有所接触，与刘松林大姐也有着多年的交往，所以，来到刘大姐的精神寄托之所，我是一定要拜谒的。然而，同行的朋友居然也兴致盎然，冒着暑热，与我同往，可见人同此心。事后，我给刘大姐发去了我们在毛岸英烈士塑像前的合影，并写道：
“刘大姐：今天我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原团机关和九连的北京丶上海丶哈尔滨丶鸡西、齐齐哈尔知青等39人，大多70以上，作丹东鸭绿江边游。以极其崇敬的心情瞻仰了岸英同志的雕像、岸英小学，并合影留念，缅怀革命先烈和我们尊敬的大哥。看到刘大姐为毛岸英小学的题词，大家心情特别激动，深为刘大姐的革命情怀和伟大情素震撼，一致要求我代为转述向大姐的敬意，并祝大姐健康长寿！”得知刘大姐日前正在北京301医院住院，我们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两河口一日游，值得一提的。还有虎山长城、朝鲜族民俗村。河口者，瑷河也。小广告多写作“爱河”，我有所疑。查百度：瑷河，鸭绿江一条较大的支流，位于丹东境内，全长182公里，是丹东境内覆盖最大的河流，老百姓称之为“丹东的母亲河”。
龙元宾馆坐落于丹东五龙背温泉度假区，这里号称辽宁温泉之乡。宾馆距离火车站500米，高铁站6公里，高速路出口7公里。一栋8层大楼，矗立于镇政府北侧。馆内有客房100多间，设有大中小会议室可同时为几十人到200人的会议服务。总经理牛玉胜告诉我们，12年前建造的时候，镇上、区里乃至市里的领导，叮嘱一定要上档次，建一个在本地区最豪华的，兼有住宿、会议、疗养功能的宾馆，按照三星标准建设。“开业典礼上市里还来了不少领导呢。”牛经理不无自豪地说。
老牛是66年高中毕业回乡的知识青年，1945年生人，和我们几个都属于同时代人，所以，聊起来特别有共同语言。“文革”打破了大学梦，我们选择了赴北大荒参加“土八路”，不甘寂寞的他，选择了“盲流”。他叙述这一段经历时，既有自嘲，也带苦涩。“我可不赶（像）你们，你们是兵团，我是盲流，到农村，完全自食其力。”巧得很，他流寓之所，就在黑龙江宝清。那个时候，去宝清的火车就在我们迎春站下车，然后搭乘去宝清的公交车或者货车。越说越近乎了，对迎春小站的共同回忆，让我们聊得兴奋异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要是当年认识你们，我就”流”到你们农场了。哈哈！”
牛总在黑龙江拼搏3年之后，又回到了老家。毕竟这里是他的根，他又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社会资源加上文化资本，他终于在本乡本土锥出囊中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本镇第一个出道的民营企业家，抑或最具经济实力的企业家，但是，我看得出，他的龙元宾馆，在当时是独一份的，敢于自称“元”者，非首屈一指不敢望蜀。他是从基建行业积累第一桶金的，建楼应该是本行。
宾馆的东南西面各有一河。前面，即东面，是一条小渠，细流潺潺，在一丛丛水草之中穿过，清澈见底。它从北边的小山流下，一路欢歌，奔向前面的大沙河。大沙河者，东西走向的河流，河水显然丰沛了许多。堤坝也高，两岸的玉米正在抽穗，粉黄色的黍羽，一排一排，甚是整齐。大豆正在拔高，离“满身挂满小关刀”的情景相差甚远。但弯腰细看，发现“小关刀”已经露头。这个地方最好的去处，是横跨大沙河的水泥桥下方。从大桥旁侧一条沙石路斜插到河边。来到一片平缓的沙子地，直接亲水。清冽的河水，随着小风一纹一纹地拍打河岸，河底的碎石随波晃动，认不清是黑色的鹅卵石还是白色的小石子。面前是一个小渚，即古诗‘’移舟客烟渚“的“渚”。渚是大沙河与其另一条支流汇合而形成的。那条支流，就是宾馆西面的一条河流，老乡称其为河汊子。其规模远大于宾馆前面的小溪。河道显然整治过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石坝，水流淌过，就像一道小小的瀑布，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白花花的一条线。“线”上和“线”边，三五麻鸭，时而交颈啄食，时而扬头畅游；两岸的庄稼，青葱欲滴，果实累累。岸边，见一钓者，戴着舌帽，在专心学习姜子牙。大有“闲翁独钓，南亩听溪”之趣。
登上宾馆楼顶，极目远望，但见云天一色，青山四笼；南边山坳之间，有小径通幽。遥想那翠荫深处，少不了汉鲜人家，晨耕暮作，鸡犬相闻。其中也一定有许多经商人家，更多的许是农家温泉旅社。据记载，此处I300年前，就发现温泉，几乎遍地冒泉。昔日倭寇入侵，成为关东军的后方重镇，一应将佐，轮流修养；老大哥来后，这里又成为军官疗养胜境；抗美援朝时，这里屯兵千万，至今仍遗留有荣军疗养所，是附近规模最大的温泉疗养地。其次应该属于铁道部的职工疗养院，就在龙元宾馆的对面。改革开放，资源共享，村村点火，处处冒泡，温泉度假，吸引四方客来，老少闲人，云集小镇，由是五龙背温泉小镇，名喻沪浙。我等闲人，也就成为“彀中之人”。（彀guo四声：箭射出的距离，形容牢笼）
一时兴致，写下“五龙宾馆赋”一首：
龙者，隆也。宾馆所在，五龙背镇，龙脊地也。环镇皆山，山势逶迤，起伏有度，低者几十米，高不过数百，然郁郁葱葱，颠连不绝，邈邈若神气隐，勃勃如生机显。 神龙见首，有其五也；潜龙于渊，阳之藏也；见龙在田，利见于泉。
水，横际于地下，奔突于岩隙，集土石之精粹，采琼浆之英华，硫磺其内，温热其表，色纯而糯滑，气清而微熏； 泉，白水也。出而温，温而润，温泉之所谓也。古之汤池，贵妃浴之。五龙温泉，亦自唐始。倭窃神泉，暴虐五龙；苏俄设馆，怡情养性；五星耀华，泉归于民。
改革兴，民营出；势利知，大局识。镇区激励，牛氏始作。天时地利，不如人和。上者仁，下者敬，上下相宜，顺天敬时也；经者宽，营者慎，经营有序，利在其中也；主者宾，客者顺。主客融融，江水之长也。鹿有回头，芳草茵茵；客有回头，生意欣欣。温泉小镇，名满辽东；龙之元者，誉满京沪；慕名而至，名至实归。
是日也，登高远望，则见浩天茫茫，云卷云舒。但信人生三百年，穷经誥首不得闲；老来龙元泡温泉，心驰神怡成散仙。至日薄西山，携旧侣三五，话岁月峥嵘。噫嘻！老夫聊发少年狂，白首且学粉丝红。
此龙元者，消暑度假宜居所也。祛病疗疾，颐神养性皆所宜也。噫吁嚱，吾独爱此庐！
此“笑话”非彼“笑话”。“笑”是笑，“话”是话。咱们分别讲解。
笑者，口头大开也。从竹从夭。指大风吹过竹林，竹子被吹得前仰后翻，这种形状就像人高兴得不得了时的情景。这不正是我们在龙元宾馆每天都能看到的情景吗？
在这里，每日四件事，一曰吃，三餐饭来张口；二曰泡，每日泡两次温泉，作坦诚相见状；三曰睡，一觉睡到火车叫，大约在早晨4、5点钟，附近的轨道上总要过火车，唤醒早行者起床晨练；四曰笑，可以说，我们这群人，几乎每个人，在这里无日不笑，无日不大笑，无日不笑着睡觉。笑是常态。
大家都记得陈征吧。在机关的时候，在军务股服役。军务，那是多么严肃的职业啊！你想嬉皮笑脸都不行，像我们报道组几个，加上刘大学生，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确实不太成熟。所以，陈征很少以笑脸示人。现在年纪大了，什么负担也没有了，生活很舒心，但是身体常常被病魔折磨，有时候想笑也笑不出来。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是深有体会的。可是，一旦与大家接触，“你看，陈征笑得多开心。”赵岚悄悄地跟我说。确实，经常见她笑得眼睛成一条缝，脸上冒出两个小酒窝。她们是同班同学，太了解陈征了。她欣慰地说，这次陈征真的很开心，陈征本来住几天碰碰老战友就要走的，现在一推二推，住了快半个月了。据说，让陈征高兴的，不仅是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还有，经过温泉浸泡，她原本有的腿疾，也出现了转机。这一点赵岚也是这样，身上一块湿疹，拖了几个月，泡了两次，仅仅2次，没了。连在北京时多日的咳嗽也好转了许多，把她乐的，也是一脸严肃的她，笑得很开心。
善意的恶作剧，也是笑料的来源之一。我们队伍里，有个齐齐哈尔青年。“青年”之说是传统说法，现在她的孙辈都已经考大学了。不知是染的还是天然的，她长着一头黄色的头发，还稍稍有点卷，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脸色白净，后背微驼。忽然，有人起了个“歹意”，把她叫做“法兰西老太太”。于是，一个新的外号出炉了。新入伍的一拨上海人，听说我们队伍里有个法兰西老太太，酒席上主动去向法兰西敬酒，闹得大家哄堂大笑。起外号是九连的特色。那个时候，知青刚刚下乡，除了劳动就是天天读，憋闷得慌。不知道怎么开了头，起外号的风气盛行起来。一百多号知青，几乎没有没有外号的。名字叫吴亚国叫“乌鸦”，叫国雄的叫“狗熊”，还有“蛤蟆”、“鸡腿”、“蝌蚪”等一大堆；以人物性格特点命名的，有“大吹”，那是好吹牛的；有叫“翻白浪”的，那是一个齐齐哈尔知青，一提起这个外号，就让我联想起赵本山，就是能侃，能逗乐，什么事情到他嘴里，就能翻出花来。可惜他没有赶上好时候，不然，真的也是个挺神的滑稽演员。等等，等等。现在，岁月飘逝，我们都老了，提起那一个个鲜活的外号，一个个青葱活泼的形象就展现在眼前，围绕这些外号的故事，无论是逗乐的，还是无奈的，甚至是苦涩的，经过岁月的冲刷，现在都成了我们哈哈一乐的佐料。笑往昔，笑现世，笑人家，笑自己，笑对人生，不亦快哉！
五龙背这个地方，还真有点特别，没有蚊子！苍蝇也不多。这给我们创造了一个非常有利的聚集条件。晚餐过后，夕阳西下，正是我们散步聊天的好时候。
其实，燃起笑料的，主要还是“聊”，即我们接下去要讲的 “话”。
我们这群忘记了年龄的一群，无论在吃饭，在散步，在洗浴，在牌桌，“话聊”无处不有。说不尽的话题，聊不完的故事。也是哈，几十年的积累，哪能一下子说得完。年轻时候的我们，谁都会出过几个洋相。以前偶然碰到，客客气气，谁也不好意思拿对方的“命门”开心。现在不管了，年纪也大了，有人说，六十岁以上不分男女了。于是，各自的底牌被翻了出来。在这一方面，九连尤甚，原来机关的同志稍稍矜持一点。那个个儿高高的，浓眉大眼，既能说普通话，又能诌几句上海话的、三级警监吴中健，在九连马厩工作数年，竟然分不清公母，原因竟然是“不想扎根，不上心”，因而整天稀里糊涂。有意思的是，后来，居然还当上了畜牧兽医。大家于是就问，那么，你总能分得清公母了吧？于是，引得一阵大笑。吴中建的对手是那个外号叫“狗熊”的男士，不小心也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被揭露当年“狗熊”是除了奚忠其费维珍俩人在学校就对上眼的以外，在九连知青中第一个搞对象的。而且，女方还是吴中建中学一个班的班长，而他是副班长。这段十分复杂的公案，在话聊中纠缠了好一段时间，里面的真真假假、枝枝叉叉，简直可以写一部滑稽小说。
酒席上的插诨打科更是“家常便饭”。小酒一喝，血脉偾张，脑管不住嘴，“放肆”起来，什么“气管炎”，什么“血压高”，统统不去管它。开始得时候，大家还顾忌年龄，有所克制。但是架不住你一杯我一杯，一来一往，喝着喝着，有点收不住了。这个时候，有人就出来圆场，“嗨嗨嗨，房不是用来炒的，酒不是用来斗的。”最高指示一出，果然有效果，理智回归了些。
奚忠其是发起交杯酒的始作俑者，经他忽悠，十来对总年龄在150岁左右的老年夫妇，被“执行”喝了交杯酒。连八姐妹中的大姐姐和大姐夫也未能幸免。你能想象出来，六七十岁的人了，儿女的儿女都快喝交杯酒了，被拉到酒席前面，众目睽睽之下，和老伴互相端着酒杯对喝，情何以堪？有的居然还被人家所谓“证婚”，被告知自此以后，便是合法夫妻了。真的是不想笑也得笑。结果，有一次，奚忠其和费维珍，即二姐姐与二姐夫，也被迫“自食其果”，他们举杯交互时，大家那个兴奋劲儿，甭提多痛快，好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奚忠其还算老练，可是二姐姐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说话声音开始颤抖，脸红彤彤的，真的跟新娘子一样。
年纪这么大了，喝交杯酒固然难堪，尤其是这个视频如果流传到自己的儿女孙辈手机里，更是不太好意思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正正经经活了一辈子的老家伙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张祖钦是我们这批人中最沉稳的一个，我真真切切的看到，当他和陈佩芬作为大姐大的一对，被隆重推出的时候，扭捏之余，两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灿烂。平时很少发言的大姐夫说，我要说几句。大家安静下来，停顿了好一会儿，只听大姐夫说：“我们还是第一次喝交杯酒呢！”几句变成了一句!金句啊，千金一句，此处无言胜有言。此时虽然没有大笑，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会心地笑。此处无声胜有声！接着，笑声终于在隆振亚和戎淑君的“我和我的祖国”和“上海谣”之后大爆发，达到顶点。
开心，真的好开心！许多人几年的“笑”，都在这几天之中挥霍殆尽。“要在平时，我们两口子在家，大眼瞪小眼，也没有多少话，更不用说笑了。即使很开心的事，至多也是微微一哂，很矜持的那种。哪能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捧腹的笑，前仰后翻的笑，肠子都要抽起来的笑，连续剧一样的笑。”
笑，是最好的疗养。
据考证，笑是人类平衡心态、表达内心善良的表现。同时，随着体内安多芬分泌的增高，人的血液循环也相应加速，是一种很好的有氧运动，笑一笑，十年少，不是戏说，而是科学。笑还有一种好处，就是开发正能量，传播健康有益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因为，它十分有效地把人的心理状态调节到正常位置，以平和的心态和微笑展现自己的善意，使对方受到感染。所以，笑，对于精神文明建设还有好处呢！
说是在这里静养，但是一方水土一方趣味，总是要到四周转转看看。好在宾馆附近，有各式各样的旅行社，我们负责凑人数，他们负责包车、包景点、包午餐。这样，我们出行了几次。附近的如五龙背公园、鸭绿江公园、锦绣山公园、老街、朝鲜民俗村、虎山长城、凤凰山公园、大梨树等，我们分几次都有所涉足。
别看都是老年人，拍照、做小视频样样精通。每次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拍摄的东西发到群里，各人将自己喜欢的，各自收藏；或者转发给没有机会来丹东的亲友，名之曰：共享。群里有几个高手，经他们出手的照片，无论是取景、采光、还是特技，都比其他人拍得好。自然而然形成专职，只要他们在场，就会有许多人排队等候，请他们拍摄。高手如蔡志成、张天骥、吴中建等。
我们这些昔日的老友，外出旅游，图的是在一起乐呵。每到一处，约好集合时间，便各自组合，三三俩俩，各奔前程。大家充分享受边走边说的快活，观景倒反而在其次。实事求是地说，在那些“老江湖”眼里，入得了他们法眼的不多。之所以不避酷暑地出来，主要就是为凑在一起。所以，一些景点，走到了就算看到了，进了门拍一张照就算到此一游了，然后，几个人又扎堆开聊起来。
当然，丹东的山水还是非常秀丽壮美的。鸭绿江前面已经说过，五龙山、凤凰山、虎山都有一些好去处。
丹东西北处25公里，就是五龙山景区。离我们五龙背镇更近，坐公交车四五站就到了。在我们住的宾馆，朝东望去，窗含的那个高岭，就是五龙山主峰，海拔708.5米。从最高处出发，绵延不绝的山峰，错落有致的四散开来，好像是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个个淳朴而神奇的民间故事。据说，在日伪时期，这里就因其雄、险、奇、幽、美被列入“国立公园”。五龙山自古以来，就是战略要地，秦汉以降，兵家必争。元明两代，政府都在这里设卡建堡。有清一代，此处更因其“龙兴重地”而重加保护。看来，五龙山之“龙”，不仅以其形状得名，与爱觉新罗氏发源也有关联。再往前溯，辽宁也是中华文明发源地之一，出土于辽西红山文化遗址的“玉龙”，是我国第一个出土的“玉龙”，把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历史，向前推进了1000年。以此推算，五龙山这个地方，与辽宁其他地方一样，还是中华龙最早的故乡之一呢。
与五龙山一样，凤凰山也是长白山的余脉。不一样的是，五龙山已经由民间管理，而凤凰山还是国营；凤凰山列入国家级风景区，号称辽宁四大名山之一，而五龙山级别和名气都不如凤凰山；凤凰山的高度（836米）、面积也大于五龙山。故而门票也高于五龙山。自然，我们70岁以上的老人是免票的。由于天热和腿脚的原因，凤凰山上许多著名景点我都没有上去，诸如玻璃栈道、老牛背、黑风口栈道等，它们的好处，都是听上去的人回来说的。怎么怎么险，怎么怎么奇，怎么怎么秀，云云。在我看来，天下奇山大同小异，无非“雄奇、险、峻”，低矮一点的加上一个“秀”字。我历来主张，看山观景，游山玩水，最高的境界是看透、悟深。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说：“古人观之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我深以为然。我认为，游记千千万，白描是一个境界；描龙绣凤又是一个境界；观之有得，又是一境界；深而思之，则境界最高。由此，我更加喜欢山川秀美且杂糅人文内涵的地方。
相比之下，大梨树这个地方，我还是很喜欢的。你看，一个本来很普通的东北山村，过去也和中国许许多多的农村一样，既穷又囧。出来了一个能人，赶上一个好时代，带领大家彻底改变了家乡的面貌。原来的穷山恶水，现在变成青山绿水。其实，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不过经过人文整治，经过资源重组，现在展露给我们的，简直是一个小巧秀美的浙里山村。整座村子，坐落在两山之间，一条小川缓缓穿过村庄，有楼船亭台，有游鱼野凫，有莲藕飘香，有菰蒲护堤。野菊夹岸，金黄色一片，沿川而去，直至无穷碧绿。王安石所描述的“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意境豁然面前。
河岸的旁边是街道，店面林立，显然，游客高峰的时候，这里一定繁华锦簇、生意兴旺。居民小区连片接壤，蛇形碟墙里面，清一色的二层小楼，有的人家门前，还挂着党徽。导游说，那是党员户，村子里的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在新农村建设中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在分配住宅时，他们让群众优先。导游还说，房子的分配，各户均等，免得有大有小，出现矛盾。村子宽宽窄窄，完全按照山形走势展开。旅游车开了十来分钟，才驶出村子，回首再看，大梨树村完全淹没在郁郁苍苍之间。
据介绍，这个村子的带路人，叫毛丰美，是全国人大代表。1980年担任党支部书记起，他就带领全村老百姓致富奔小康。他的一个毕生追求十分令人感动：“让全村百姓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好日子。”现在，在我们看来，村民的日子已经远远超过城里人了，可是，他却走了。在他的身后，留下来一座9.9米高的“干”字碑，下面用360个“干”字围护，并竖立着两块标语牌：“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干，半点马克思主义都没有”。可惜，那座矗立在大梨树万亩果园最高峰的“干”字碑我们没有看到。但是我们从导游兼司机那充满崇敬的口吻中，看到了它的高大，它的伟岸，以及人们对于将它树立起来的主人的深深的怀恋。
丹东之行，也即是追寻“热点”之行。本来是来避暑的，但是，除了7月15日到达的那一日，小风习习，凉意丝丝，以后数日，直至8月5日下大雨，几乎是天天30度以上，用奚忠其的话说，我们是来“战高温”了。其时，上海正遇“烟花”，气温并不太热，北京也是一直在27、8度左右。
但是，天气的热度，赶不上我们相聚欢甚的热度。二热相加，热上加热，谁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何况还有温泉可泡，热了，出汗了，神汤一浇，池水一泡，既解乏又解暑。
当地人介绍，这么高的温度，丹东的历史上仅有2次，一次是2018年，那次因为来得突然，当地没有降温措施，居然热死了一些人。从此，丹东地区开始安装上空调。第二次高温天气就是今年了。赶上了，也是运气，算是我们此行的一大热点。
我们的第二大追寻的热点，就是追寻抗美援朝的足迹。断桥又断桥，从铁路断桥到公路断桥，从观看夜晚断桥的灯光到日间在断桥踏行，从瞻仰彭大将军的雕塑到寻访毛岸英烈士的足迹，参观旅游的兴奋点没有离开抗美援朝四个字。也难怪，丹东是当年抗美援朝的最前沿，是个抗美援朝的英雄城市，到处都有抗美援朝的遗迹。当今面对美国佬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大家很自然地想到了那一场实力极其悬殊的角斗。更何况，我们的许多农场前辈，都曾经亲身经历了那场战争。下面就是我们团冯文启股长的女儿冯燕军特意发来的、她父亲口述的记录：
1951.6月，由68军副军长宋玉林带领部队入朝， 当天到达丹东，白天还在大街上逛。晚上突然出发到宽甸，走浮桥过的鸭绿江。
68军203师有607、608、609三个团。奇袭白虎团的是203师607团的侦察班。由副排长杨育才带领，人员有班长李培路，翻译韩大年等。当时是秘密出行，执行侦察任务。行进时，路途不知怎么多出来2个人，是南韩士兵。因为侦察员都是伪装成南韩军的，所以，通过这两个南韩士兵摸清了敌人的口令。侦察班事先潜伏在敌人阵地前沿，部队发起攻击前，他们摸进敌人阵地，一举捣毁敌军指挥部。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是被捣毁的是白虎团团部。回来时，班长李培路看到墙上有面旗，就顺手摘了下来 ，挂在枪上，拿了回来。后面跟着的609团的二营，冲上敌人阵地，大获全胜。回部队后，扬育才他们就睡觉了，醒来后，才知道缴获的旗帜是白虎团团旗，他们立了大功劳了。
最早报道奇袭白虎团的是203师部宣传干事王程远。但是，报道过程我都知道。
巧得很，何企韵在宾馆的大堂，看到了7月29日丹东日报发表的整版文章，文章详细介绍了丹东以抗美援朝为主要内容的红色史迹。她特别注意到，丹东有个全国最大的抗美援朝纪念馆，经过整修最近重新开馆，地点在英华山，而且，丹东有抗美援朝历史陈迹100多处。
这个英华山在哪里？这100多处的历史陈迹在哪里？一时又成了我们这些人心中的热题。我自告奋勇，联系上了辽宁省报纸协会的领导。没有想到，我自2018年中国报协换届以后离开报协4年了，辽宁报协的张秘书长还是那么热情，又是邀请我们去沈阳，又马上与丹东日报联系，以期帮助我们这些老人得以如愿。
在丹东日报宋社长的关照下，我们20多人，终于在离开丹东之前，来到了英华山。是日，英华山上乌云密布，很快落下了豆大的雨珠。我和隆振亚打着雨伞，带着参观之后的余味，十分感慨地说，十九余万志愿军战士热血祭洒，能不让老天落泪吗？诚所谓“泪飞顿作倾盆雨”也。参观英华山抗美援朝纪念馆时，宋社长安排了报社的办公室王主任亲自到场，请了该馆最好的讲解员给我们讲解。据说，中宣部长参观时，也是那位小姑娘讲解的。拟办中的中国党报成就展，也将请这位出山，到北京给辽宁展区作讲解。
中午，宋社长在丹东市的一个网红地，与大家共进午餐。席间，各自作了交流，我也顺便了解了当地报业的发展情况，以为即将开展的党报成就展的前言写作作些准备。没有想到的是，丹东日报有300多职工，经济效益要比电视台还好，宋社长本人，还是党报党建分会的副会长。不好意思地说一句，这个报协的党建分会，还是我提议并组建起来的，据说如今发展趋势极好。如果我还在报协工作，一定要安排在这里开一个座谈会。宋会长说，他是有此意，可惜疫情之下，一切难料。
我们来得仓促，没有什么留作纪念。正好在宾馆闲来无事，在《龙源宾馆赋》的基础上，改作了一首吟咏五龙山温泉的小赋，用练习纸书就，便权作“礼品”相赠。当时不知道宋社长也好书法，且是丹东书协的副主席，要是知道，说什么我也不能班门弄斧了。
鄙赋如下：
五龙背温泉赋
龙者，隆也。温泉所在，五龙背镇，龙脊地也。环镇皆山，山势逶迤，起伏有度，低者几十米，高不过数百，郁郁葱葱，颠连不绝，邈邈若神气隐，勃勃如生机现。 神龙见首，有其五也；潜龙于渊，阳之藏也；见龙在田，利见于泉。
水，横际于地下，奔突于岩隙，集土石之精粹，采琼浆之英华，硫磺其内，温热其表，色纯而糯滑，气清而微熏； 泉，白水也。出而温，温而润，温泉之所谓也。古之汤池，贵妃浴之。五龙温泉，亦自唐始。倭窃神泉，暴虐五龙；苏俄设馆，怡情养性；五星耀华，泉归于民。
改革兴，民营出；势利知，大局识。政府激励，政策给力，产业始作。天时地利，不如人和。上者仁，下者敬，上下相宜，顺天敬时也；经者宽，营者慎，经营有序，利在其中也；主者宾，客者顺。主客融融，江水之长也。鹿有回头，芳草茵茵；客有回头，生意欣欣。温泉小镇，饮誉辽东；名扬京沪；遐者疗养，邻民怡情；慕名而至，名至实归。
是日也，登高望远，则见碧空蓝天，云卷云舒。远山隐逸，近岭青葱。但信人生三百年，穷经誥首不得闲；老来五龙泡温泉，心驰神怡成散仙。至日薄西山，携旧侣三五，话岁月峥嵘；品人生五味，尝今日甘甜。噫嘻！老夫聊发少年狂，白首且学粉丝红。
此五龙温泉者，消暑度假宜居所也。祛病疗疾，颐神养性皆所宜也。噫吁嚱，吾独爱此泉！
（辛丑6月）
原拟中的度假时间是一个月，计划没有变化快，谁也没有熬到一个月。不是“这里”发生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情，而是“那里”发生了令人难以控制的事情，大家不得已仓促离去。
南京禄口机场发生的事情，在我们蜗居东北边境一个小镇上的人来说，十分遥远。张家界群体感染的时候，我们也不过躺在浴池里，看着主持人焦急的播报，议论几句，表示关心和为国人人担忧。谁也不曾想这个万恶的德尔塔还会跟我们自己发生关系。但是，没有想到的关系很快“找”到我们了。
最早出现紧张信息的是网络，此后是家人，后来正规的媒体关于加强新冠肺炎防控力度的报道以及各种正规渠道传来的消息，使旅人们开始躁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原来预订的飞机和火车都纷纷被告知停运。遭遇停运命运的，我们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经历了。这无疑使焦虑之中的老年游客们神经更加紧张。
大姐大一批上海客人，赶早换飞机撤退了。和打仗一样，先头部队乱了，后面局面几乎处于无法控制。原来最坚定的龙元铁杆、准备送走所有人的九连郭连英夫妇，被儿媳妇的一个电话，改变了主意，离开时间从14号改签到8号。我们的费大姐，一开始也动摇了，改签到了6号离店。为此，她为自己的提前撤退向大家作着十分内疚的解释，其实大家都十分理解，她的改签，完全是情非所愿。但是后来，费大姐还是毅然决然地要把所以人送走以后再走，以表示领导者的责任和担当。何企韵第一个支持，表示要坚持到最后一个。但是，身为由于三级警监的吴中建没有做通他爱人的工作，事情有所耽误。这时，费姐他们已经错失时机，想改回来也不行了。结果还是北京的主力部队，依然保持改签后的9号离开，表示愿意做好断后工作。
最后的晚餐之后，奚忠其领队再三嘱咐，我们的传统一定要坚持。我们走后，你们一定要给8号走的弟兄们送行。吴中建和王解民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请领导放心，我们最后一把的送行，到外面去搞。话音落下不到一个小时，传来北京9号的高铁停运的消息。吴中建从浴室出来，看到通知。急急匆匆敲开被灌晕的石国雄的房门，两家人开始临时找票，只找到7号的高铁。这样，最后的坚守又轮到郭连英。此时，大家紧急呼叫温云，希望她们把9号的机票退掉。已经有过一次被停运遭遇的温云他们，决定改坐高铁，于是，他们和郭连英李吉秀两家，成为我们这次行动的最后留守。按照最后的部署，今日早晨，即2021年8月7日早晨，李淳蔡志成7点半离店回哈尔滨，上海大部队9点离店，吴郭和石赵两家，下午2点高铁返京。
至此，本该一切就绪，但是，有了前面的经验，后面还有什么变故，阎王老子也不知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楼底下开始送行了，文章也写不下去了，匆忙之间，只好草草了结。挪来昨日给大姐大行送别的歪诗，作为最后的告别：
送战友，
挥挥手，
心里不舍奈何天，
疫情来了无法留，
一步一回首。
相聚日久，
饭后百步走，
天南地北,
东拉西凑，
总是绍兴酒.。
人欢乐，
天来酬,
喝酒不为斗，
交杯情长久，
上海小谣歌一首，
我和祖国同春秋。
丹东游，
五龙‘浴，
江边情思绸，
三山阅尽天下秀，
五龙归来不再浴，
来年再聚首。
（作者系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33团九连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