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兵日记：《夜色朦胧的海》—— 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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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回顾：
文/周伟良
天边洒落着晚霞一片，
眺望海面，征帆点点，
正是公社满载而归的渔船。
我们的巨鲸迸住呼吸，水中的蛟龙悄悄停潜，
抛下锚链，准备着——新的格斗，新的决战……
休息了吗?
我们的战舰?不!
看舱内沸腾的场面：为了明天的战斗，必须加班加点！
今天是这次出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比预料的要好，没有晕船，食量可以，每顿都能吃点，精神也不错。几天的海上生活没有把人憋死。
昨天晚上做了个有趣的梦，梦见我去上学了，是师范学校。学校生活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生疏，“同学”有认识的，也有不相识的，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可是还没开课就醒了。水兵生活在海上，脑子随着大海波涛的起伏而激动着，他们多么需要新鲜的空气注入他们的肺部，不，注入他们的心灵啊!然而，大海静悄悄的，潜艇摇啊摇……为了办《战斗快报》，在海上写了一些短诗，加上以前写的一些，可通称为“海上生活短诗 ”保卫祖国守海防，流汗咱舍得!尽管眼前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但人们摇摇头，瞥去羡慕的但是无可奈何的一眼。出海的菜谱有嫩鸡，肥鹅，黄鱼，排骨，鸡蛋，火腿，金针，木耳，青菜，莴苣，能拿得出来的应有尽有，要在家不垂涎三尺才怪呢，可是晕船晕得人们什么也不想吃，倒掉的多。这就是潜艇兵的生活!
“深深的海的心底。无法描述一个人在这种、有条有理的了。站在大海边，唱支水兵的歌：“皎洁的月光，映照着无边的海疆，英雄的水兵，焦急地等待着出航。到那水天相连的远方 ，去打击敌人保卫国防。啊——威武的舰队，啊——人民的海军，我们骄傲地航行在海上， 保卫祖国神圣的海疆”……
作者旧照
起床号响了，午睡休息的时间结束了，还有十分钟即开始上课。艇上在充电，下一更将是他的了，正好再加上晚上艇内值更又轮到他，于是他便从墙上拿下了挎包，把牙具和毛巾、肥皂盒之类的洗漱用具放进挎包内。他往包里一看，晚上写《夜记》的笔记本还在里面——一 切都准备好了。上课了，各班读报。他挎上挎包，朝艇上走去。他所在的那条艇靠了四号码头，从宿舍到艇上得走一段距离，大约是十多分钟的样子。虽然才五月份，可是天气却异常闷热，太阳晒得人脸上火辣辣的。他抬起头望望天，高空中大块大块的云奔走着：“可能要下雨，宿舍里的地面上多潮啊!”他想道。码头附近的三角地水稻田里，插下去不久的秧苗已经开始扎根了，太阳底下显得一片葱绿。旁边，木板工棚里的大电锯“吱吱”地大声叫着，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听到这单调的响声，更增添了烦人的感觉。一下艇，赶紧向五舱跑，替换前一更人员。交更前，上更人员向他交代：(机器声太 大，讲话听不见，用手势比划)“目前空气分配气轴承滑油温度四十度，主机滑油循环柜油量一千三百立升，其他情况正常!”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上一更人员走后，他开始值更，继续充电。天气太热了，刚才又走了一阵，他把工作服脱了，摘了帽子，上身光穿着海魂衫，并且跑到舰首水密门前，让流动的空气吹一吹，凉爽凉爽。
按照条例条令规定时间，他查看了一下前空气分配器轴承温度和主机滑油循环柜油量，日用油箱放了放水，告诉了在前面登记工作数据的刘万更，做完这一切后，他便拖过工具箱，坐了下来。想起了前几天军士长出的题目，他连忙从柜里拿出《内燃机构造图册》，翻到了凸轮轴传动装置和泵传动装置那几页，终于查明了凸轮轴传动装置共有九个齿轮，泵传动装置共有八个齿轮。哎哟，不好，他感觉到左边腹部有点疼痛，过一会儿，感觉更加强烈起来。他连忙用手顶着，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这不像以往常有的下腹部痛，肯定不是肠子的毛病，而在左边肋骨 下面的地方，可能是胃痛吧?他想起了这几年来遇到过的好几次这样的痛，几次在农村，几次在青岛潜校(他妈的还扎了几针)，到艇上来后又痛过几回……疼痛感越 来越厉害了，他蜷做一团，用手指使劲地顶着腹部。
该检查的时候到了。他咬咬牙，努力站起来，稍微哈着点腰(站直了更痛，这样舒服 点)做完了该检查的工作。刘万更回去打饭了。他坐在前面仪表盘前，吃力地顶着肚子，注视着仪表盘上的各种温度和压力指示。尽管腹中痛得他直冒汗，直喘粗气，但他还是注视着仪表盘，几次想闭上眼睛，但都被他克服了。军士长来了，看见了他的那副样子，关切地贴着他的耳朵大声说：“去躺一会儿吧!”即使躺在那里，还是一样痛的。有经验了，过一两个小时自然会好的。奇怪，剧痛时也会使人想起那么多的事情!他想到了自己的一生，已经过去了的岁月，将要 到来的生活。呵，生活是艰辛的，也许只有经过了艰辛的生活之后，才会有美好的生活!剧 痛使他不得不怀疑他是否能活到老年。他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会患上癌症。他想象着在不久 的将来自己的身体终于抵抗不住癌细胞的进攻时，用最后的眼光看一眼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时的那种心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呢?腹部的剧痛持续了一小时又十分钟，吃晚饭之前终于好一点了，他放开使劲压着的双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嗬，总算熬过去了!”好了以后便又满不在乎了，军士长充完电，停止了柴油机后到二舱来一看，他又在油滋滋地啃着猪爪子了。太阳下了山后，天气开始阴沉起来，乌云涌上来了，果然要变天了。还是很热，他上码头用水洗了洗头，擦擦身子，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坐在栏杆上“乘风凉”。
作者的画作
晚上，当他值更的时候，正是夜深人静。像以往一样，过了十五分钟，他到五舱去停止了给蓄电池室通风的排气通风机，然后往三舱指-1/V的皮椅子上一坐，填好 了《航泊日志》，便 拿出他的《值更夜记》来，开始写他的一些生活情况，工作与学习，思想和作风，理论与实践，从个人私事到国家大事，从日常生活到重大节日。他的动机是：只要想到的，做过的， 无所不写，多写点东西总是有收获的。并且，他私下有这样的念头：等写完了第一本以后，再送给她，让她看看战士的生活，让她想想海上的人们，让人们知道，这里跳动着的是一颗 多么火热的心，这里跳动着的是一颗多么年轻的心!这是战士的心，这是水兵的心。
有时候他感到没什么东西好写，有时候他感到很难把自己心里想要写的东西描写出来，他感到了自己的概括性太差，文字太拙笨，但他还是在写着，用整个青春和心灵在写着。他经常喜欢引用伟大导师列宁的一句话，这句话是这样的：“用你们朝气蓬勃的青春力量建设灿烂的新生活!”列宁是对青年说的，作为一个新中国青年，他正努力按照列宁的教导去做。因此，他对前途充满着希望，对共产主义事业充满着信心，而对个人生活私事却不怎么在乎。他这样想：“ 我们要生活，但我们不能为了个人而生活。”他很高兴的是，《夜记》已经写到一百四十一页了，虽然写得很平凡，水平很低，但总是写了那么多了呀!滴水还能汇成大海呢。
作者的画作
出公差往艇上拉东西，装载食品——又要出海了。上次出海回来，刚靠上码头，气还未喘 稳就听到了下次出海的消息。好像感到挺紧张的，不过，在家里日子过得快，一个星期的检修，一个星期的政治学习，一眨眼就过去了。
周伟良作品
没有三轮车，那就用双轮车拉吧。厨师兵小李、小耿，再加上我们三个出公差的，往艇上拉了五百斤粮食(四百斤大米，一百斤白面)，十八箱罐头(有桔子，梨子，还有猪肉，鸭肉罐头)，拉了一定数量的蔬菜，油盐酱醋，那一大麻袋土豆 肯定受人欢迎。回想起上次出海最后几天吃一个菜的惨状，更感觉到多装蔬菜的必要。像以往一样，艇长作了出海动员。科目训练，时间：五天。注意事项：严格部署，战斗警报时绝对不允许睡觉，都要 “就位”.你看这种生活有趣吗?连大小便都要控制，水上厕所总共只有一个，舰桥上的空隙又是那么 少，挤不下更多的“等便”的人，也不利于战备，只好“严格控制”了。并且，一定要告诉艇长，否则，一个速潜警报就会把你留在外面，抛到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去喂鲨鱼!最后，艇长提到：支队参谋长随咱们艇出海，因此要操作得更好一些。轮机班，班长休假，(加强战备艇的技术骨干力量)，徐远江办学习班未归，又只好“倾巢出动”了，超编军士长老庄保驾，由刘万更操右机，代理班长职务。我来到主机前面，操V-5-11战位，这对于我，又是一个新岗位，两个月内换了两次岗位，速 度是很快的，形势发展也是很快的。《水兵手册》“艇员部署职责”上面，写着我的任务：一级战斗部署时，“管理系统及电器 设备，协助主机长操纵和管理主机，检查前部舱底水密。”这其中，管理各大系统是主要的。
水(海水和淡水)系统，中压气系统，燃油系统等等，都要熟悉和管理使用。虽然这个岗位也是从来没操作过，但是只要认真操作，努力学习，还是能操好的。又来到了“飞身飘向佛顶山”的锚地。哟，这次在这儿抛锚的艇还真多。有潜艇“母舰和六条潜艇。明天一早出港就热闹了，一条接一条，可以排成一支非常威武雄壮的好看 的编队来。可以看出，今年海军对军事训练是抓得比较紧的。。今年的训练也很有起色，去年老看见一些艇长期停泊在码头，今年大不一样，今天你出去，明天我出去，每天几乎都有在海区训练的艇。锚地的第一更是我值的，马上就要三点钟了，来不及好好地把它写完了，胡乱写几句吧。为了睡个好觉，2点45分启动了吸气通风机进行全舰通风，让舱室里换换新鲜空气。我原来睡六舱最热不过了，后来睡四舱，热再加上厨房的臭味。不过四舱床铺上的空间较大一些，这 次换了岗位，又睡到七舱去了。七舱是全艇比较舒适的一个舱室了，晚上睡觉比较凉快，又没有什么噪音，还可以熄了灯睡觉，真是千金难买。惟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怪味。
大海哟，奔腾不息的大海!我日夜生活在你的怀抱，我的心胸定会和你一样地宽广!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伟良作品
周伟良作品
潜艇舰员的生活是吸引人的，作为一个潜艇舰员，能够在茫茫大海底下生活的人，应该是感到自豪与光荣的。只有潜艇兵才能够称得上是“海底卫士”!潜下去，静悄悄；浮起来，卷浪涛，一忽儿消失在海面上，一忽儿从水下涌上来，像鱼一样的自由自在。可是，在这漂亮 的镜头后面，在舱室里，舰员们却正在经受着巨大的考验，那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的被汗水泡透的件件衣服，不正是潜艇舰员的另一个侧面吗?谁不羡慕大海?谁不羡慕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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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虽然我们讲着不同的方言，但是我们一起诉说心事，我们是真真正正的兄弟。战友、战友，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还常常想起我们在艇上的日子吗？神圣神奇的潜艇，让我们知道，原来濳艇人的友情更让人牵挂！过去通讯不发达，许久没有彼此消息，也许我们奔波忙碌，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但是希望你知道，我一直惦记着你。微信让我们慢慢都联系上啦。即使过了几十年，我们都已老去，即使岁月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带不走我们潜艇人的深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