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横空出世——中国核潜艇研制揭秘》(二十四)

潜艇兵战友之家 2020-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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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夺天工  数万张图纸描绘华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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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学寅
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完成了。
——马克思

绘制了四万五千张图纸的这项尖端工程,其工作量简直可以用天文数字计算 , 再精巧的蜂房也难以与之媲美。那么,在头脑中构筑这个赫赫工程的是什么样高明的建筑师呢 ? 他——一位大额头的总工程师,平时宛然一个笑容常驻的“谦谦君子”,而在进行重大技术决策时,却是能以超人胆略和气魄运筹帷幄的“铁血将军”。在这位技术主帅的帅旗下,汇集着成百上千蜜蜂般任劳任怨,在三尺图版上用心血耕耘、用智慧播种的神工巧将、无名英雄。
奇妙的水滴型——“一级跳”

在核潜艇总体设计的“七朵金花”中,除了核动力及其相应设备外,最主要的就是新的潜艇线型的研制。1965 年当黄旭华和大伙一道受命研究设计核潜艇外型的时候,他曾看到美国一位新闻记者 50 年代的一则报道:美国试验成功了一种水滴线型的潜艇,试航结果证明非常理想,此后,美国建造的导弹核潜艇几乎都是采用这种外型。别看这是外部形状的改变,实质上是内部结构的一场革命。新闻对技术细节滴水未漏。当时总体设计所已经提出了这个研究课题,许多同志也在主张选用水滴线型,但具体怎么搞,大家心中没底。甚至还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在初步设计时就有争论,尽管已上报了中央军委,但在外型确定设计方案的技术论证时争论仍很激烈。
从资料看,当代潜艇的外型有四种:一是水面舰艇型,这是最早采用的艇型;二是鲸型,其外型像鲸鱼。这是各国常规潜艇普遍采用的艇型;三是水滴型,就像屋檐往下滴的水滴形状,这是各国核潜艇普遍采用的艇型;四是拉长了的水滴型。这是为装置更多的设备而采用的艇型,像美国的“华盛顿”级核潜艇就采用这种艇型。
核潜艇为何能在三四百米以下的深水域高速航行,其航速竟可与在水面上飞驰的快艇媲美?除了先进的动力装置外,还在于它有一个不同于常规潜艇的特殊外形,即水滴线型。据相关资料,国外的核潜艇一般都采用了这种线型。
对于新研制核潜艇的国家来说,采用这种线型是有一个过渡过程的。因为这涉及到一些高难技术和新的学科。
美国人为了核潜艇采用水滴线型,分了三步走,即:核动力常规线型,常规动力水滴线型,核动力水滴线型。美国在建造核动力常规线型潜艇“魟鱼”号,解决核动力用于潜艇的技术问题的同时,建造常规动力水滴线型“大青花鱼”号,进行实艇试验,掌握水滴线型水下高速航行下的操纵性能,在取得成功经验的基础上,才进一步研制出核动力水滴线型“飞鱼”号。人们称它为“三级跳”。
苏联人为了核潜艇采用水滴线型,据说步子更多了,有的说是“四级跳”、“ 五级跳”。
我们的核潜艇怎么办 ? 夏桐、宋文荣、尤子平、黄旭华等都主张跨过“大青花鱼”和“鹦鹉螺”号两个阶段,直接设计水滴线型,变“三步走”为“一级跳”。然而这个跳法遭到不少人反对。他们主张设计常规线型。
“这是脱离实际!” “这是盲目追求高指标!”
反对的人说:步子跨得太大了,连人家美国都是分三步走的,核潜艇这东西技术上太复杂,搞得不好,艇毁人亡,影响太大,还是“保险”点好。先别考虑先进、落后,凭我们的现有水平能造出来就是奇迹……
对于这样重大的技术决策,一贯具有良好民主作风的黄旭华,是不轻易随便敲定的。在一次次讨论研究设计方案的会议上,黄旭华总是像篮球裁判抛出一个球一样,将问题提出来,引起持有不同意见的双方展开争论。此时,所有的科技人员不分职务高低,不带世俗偏见,无拘无束地各抒己见。而黄旭华则坐稳屁股,凝神静听,尽量使争论双方的智能发挥到高峰值,甚至会后他还去个别征求意见。正是从这种头脑网络的信息交换中,从不同观点的撞击中,他看到了智慧的火花,为自己的决策寻找到科学依据。
经过激烈的争论和科学的论证,黄旭华说出了他的观点:美国人第一个搞核动力潜艇,第一个改常规线型为水滴线型,根本不知道这条路能否走得通,人家分三步走是合乎发展规律的,也是科学和稳妥的。我们搞时 , 已经知道了核动力加水滴线型是可行的,为何还要多走那两段弯路呢?一位侦查兵,走了不少弯路找到了目标,回来给你画了一条最近的路,你就没必要偏要按侦查兵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一个人大脑聪明与否,是看它能否利用别人大脑的成果,如果能够利用好,“一级跳完全可以跳得同人家三级跳一样远!”最后,他斩钉截铁地拍板定案:采用双管齐下的核动力水滴型“一级跳”的方案。
这是一个大胆的具有宏大魄力的决策,在作出这个决断时,黄旭华深知自己所要负的责任有多大,他诚恳而又决绝地向设计人员说:“在没决定之前,大家说什么我都欢迎,骂几声也无妨。但是,一旦定了,我请求大家不要再动摇我的决心。科学上的问题可以几十年几百年地争论下去,绝不会争出个水落石出。只有争一段,然后横下心来干一段,才会真相渐明。干对了,没有说的,干错了,我当总工程师的承担责任。”
这个方案最终得到了上级的认可和批准。
水滴,晶莹剔透的水滴形状,变成核潜艇的艇体外形。然而,水滴型核潜艇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以前,黄旭华和总体研究所的科研技术人员谁也没有见过。他们只是从国外刊物零星的报道中知道一点资料:水滴型的设计是由海豚的启示而来的。海豚是被公认的海中游泳能手,每小时可游 40 公里,在短时间内最高速度可达 100 公里,超过了快速远洋客轮。而海豚的形状类似晶莹的水滴。于是,国外有的科学家就将现代潜艇设计成水滴型。这种造型每个切面都是圆,与水的摩擦面积最小,航行起来阻力小,速度快,而且在深水的稳定性好。试验表明,两艘其他条件相同的潜艇,如果一艘是像海豚一样的水滴型,另一艘是水面舰艇型,前者的水下航行速度比后者快16%。因此水滴型主要是被进行水下隐蔽活动的核潜艇所采用。有的国家还把水滴型的外形规定为建造核潜艇的标准外形。还有的国家为了在潜艇上安装更多的设备和导弹武器,采用拉长了的水滴型。
根据从这种科普性的知识中得到的启示,黄旭华和一些设计人员在 20 世纪 60 年代初期的探索研究中,曾受命做过简陋的小型试验。那种试验所得到的粗浅认识,只是打破了对于水滴型的神秘感,对于今天正式肩负起总体设计使命的专家来说,并没有很多可供实际应用的技术价值。采用水滴型艇形,对潜艇的机动性、稳定性和安全性以及在艇体结构上会带来什么问题等等,这一系列事关重大的科研课题,既不能凭空想象,也不能靠一知半解的推测来解决,而只能靠严密的科学试验来寻求答案。
于是,尤子平和黄旭华、黄士龙等一大批科技人员,在广泛收集资料,综合分析选出最佳可行方案后,又到有关院校、研究所,与那里的科技人员一起做试验。
黄旭华亲自带着一批科技人员,来到了船舶试验研究所——即后来的中国船舶试验中心。
船舶试验研究所座落在美丽的太湖边。它主要从事舰船、海洋工程和其他多种行业的流体力学、结构力学、噪声、振动、仪器设备、计数数学等理论研究、试验研究和设计生产。李宜传做了操纵试验,取得了可用的试验数据。
黄旭华为了取得可靠的第一手资料,他制定了严密的试验步骤和方法。一个步骤不落,一个方法不少,全部按科学规律进行试验。先是通过风洞、悬臂水池和水面自航模等试验,取得了直航、回转、水平面的操纵性的资料。再用水下自航模试验,来探索水平面、垂直面综合操纵仪性能。最后,为了增加人工操纵的因素,还做了一架潜艇操纵仪,进行仿真操纵试验。在整个试验中,对于所采取的每一个步骤和每一个方法,都严格要求,不准确的,重做;有怀疑的,重做;不放心的,重做。一切经过准确的试验,重点项目反复试验,所得结果重复相同才放心,直到每个科技人员,脑子里不留一个疑点为止。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夜以继日地先后通过 20 多项科研设施,进行了水滴型潜艇的操纵性、快速性、适航性、抗沉性等一系列科学试验,进行了大量分析研究、科学计算和模拟模型验证,取得了上万个数据,基本摸清了水滴型的各种技术奥秘,从理论上探索并证明了采用水滴型比常规线型的优越之处。
与此同时,总体研究所的结构设计师们也在黄旭华的指导下,对采用新的线型会在艇体结构上带来什么样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他们首先遇到的问题是,采用水滴线型后,艇体的外形粗短,耐压艇体直径比常规潜艇增大许多,按照当时已有的设计规范已不适应。如何解决这一新的矛盾,黄旭华和大家一起应用现代“短壳”理论探索新的设计方法,用各种模型进行艇体结构、强度、振动等模拟试验,开展了 10 多个课题的攻关。
他们遇到的另一个问题是,采用水滴线型后,艇体前尾端的结构变得十分复杂,对设计要求很高。为了解决这方面的难题,设计师们先后拟定了多种方案进行比较,并反复进行模拟试验,终于研究出一种先进的结构形式,既能满足各种设备布置的需要,又能满足使用要求。
尤子平、黄旭华带领着一批敢想敢干、敢于创新的科研人员,成功地研制成水滴线型核潜艇,实现了由美国人的“三级跳”、苏联人的“四级跳”,变成我们的“一级跳”。
水滴线型的试验成功,使科技人员更加坚定了这样的信念:既要坚持从实际出发,又要努力采用新技术,是一条正确的设计原则。
黄旭华有一句几乎是老生常谈的口头禅:“在现代,尖端通常不过是常规的组合。别把尖端神奇化。美国的北极星导弹和阿波罗登月飞船没有一项是新技术,全是现有的常规技术的综合。莱布尼兹发明计算机上的二进位制,不过是把中国非常古老的八卦与数学的常规进位制知识综合了一下得到的。综合就是创造。悟到这个理就是悟到了一种特别的可行性——在没有新技术的国家也可以综合成尖端,关键是怎么综合。”中国的工业化与拥有核潜艇的美、苏、英、法相比,起码落后了半个世纪。中国的科学技术力量不仅单薄,而且离前沿较远。堂堂 10 亿人的大国,过去没有一个得诺贝尔科学奖的,在这样的条件下研制核潜艇这个尖端,黄旭华参悟到的重要诀窍,就是善于综合。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常规可以综合成尖端。因此,涉及到核潜艇研制中必须突破的“七朵金花”中一些关键技术,大部分都是在综合中获得突破。比如潜艇上要用压缩空气瓶,据有关资料,外国达到每平方厘米 400 公斤的新水平。关键的新技术是解决压燃问题,不是一年半载能攻下来的。黄旭华拍板,用现成的、常规的进行综合,同样达到了设计要求。
就这样,黄旭华和总体研究所的科技人员边研究边设计边试验,采取一系列科学办法,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复杂技术难题,获取了设计工作的主动权。
总体研究所和核动力装置研究所成立以后,分别属于两个部门领导,设计任务也一分为二,总体研究所负责艇的总体设计,核动力装置研究所负责艇的核动力装置设计;两个研究所分驻遥远,一个在天南,一个在海北,相互之间来往很不方便。为了使总体设计、生产管理、技术领导一元化,核动力装置总工程师彭士禄经核潜艇办公室主任陈右铭批准同意,毅然带着核动力装置研究所的一批科技人员,来到总体所和总装厂,为两所统一设计创造了必要的条件。两位总工团结一致,两所科技人员齐心协力,有力地促进了总体技术设计方案的完工。
1968 年 4 月,核潜艇总体研究所在各方协力下,经过多年的努力,成功地完成了采用世界最先进的线型进行的中国核潜艇的技术设计任务,并将设计方案上报给第七研究院。第七研究院决定同年 5 月召开会议,请上级和各方面专家对他们的技术设计成果进行审查评定。这就是本章开头介绍的负责核潜艇总体设计技术抓总的黄旭华副总工程师,满怀丰收的喜悦心情,乘坐火车,奔赴首都北京的起因。
5 月的北京,虽已入夏,但由于气候反常,还不时袭来一股冷风。然而这种冷风必然已经无法抵御初夏的太阳带来的和煦暖风。那象征着希望和信念的月季花、牡丹花,在那游人不多的公园里、向阳的街头和马路边,毅然张开笑脸,喷发出一股股清香。
黄旭华当然无暇去游园赏花。在京西宾馆的会议厅里,他代表总体研究所,向上级领导和来自各方面的专家、学者详细汇报了他们研究确定的中国第一艘核潜艇的设计方案——包括最后确定的艇的总体性能和总体布置,解决的主要技术关键,以及最后确定的主要材料、设备性能、规格和数量等等。经过与会人员深入讨论,大家充分肯定和审查通过了他们提出的技术设计方案。
核潜艇总体研究所科技人员在核动力装置研究所密切协助下,完成了核潜艇总体设计方案,这是中国核潜艇研究史上又一个里程碑。它标志着核潜艇的研制工作,在总体研究和设计方面有了具有决定意义的进展。

“玩具模型”叩敲科学迷宫

科学研究工作是一环扣一环的。黄旭华和与他一起奋斗的科研人员不会陶醉在已有的成绩上止步不前,他们刚刚把前一只脚落在地上,后一只脚便又抬起来了。下一步就要进入与建造核潜艇更直接的施工设计工作了。施工设计是根据技术设计,最后编制核潜艇施工和试验验收用的全部图纸和技术文件,它是造船厂进行核潜艇建造施工和验收的技术依据。
核潜艇就像一座现代化的科学迷宫,构造十分复杂,编制施工图纸的难度超乎想象。黄旭华作为总工程师,他要在那有限的水滴型空间里,使全艇的 2600 多项、46000 多台件的设备、机器、仪器、仪表和材料各就各位,协调运转。要把 1300 多种材料,270 多种规格的管道和近 300 种规格、上百公里电缆,结合得天衣无缝,成为严密统一的有机体,这是一种多么庞大、复杂而又细微、精确的工作啊 !
如此庞大、复杂、精密的工程施工设计,任何一个关键问题考虑不周,都可能触引出难以预料甚至无法挽回的后果。为了使核潜艇在建造安装过程中,所有的设备、仪器、仪表以及管道、电缆等,都能按照图纸要求,各就各位,准确无误,黄旭华与核潜艇总体所所长夏桐一起商量了多次。
有一次,黄旭华突然想起最早刚开始研究核潜艇设计时,有人拿来的那个从香港带回来的核潜艇模型玩具。玩具与实艇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它毕竟给设计人员一些感性认识和启发,它那种近似和直观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大家对核潜艇的神秘感。想到这里,他向夏桐说:“你还记得美国那个核潜艇玩具吗?做得太逼真了,听说美国都不让卖了。”
对啊,夏桐猛然想起,我们闭门造车在这里空想管什么用,难道就不能先造一个“超级玩具”,然后再在实践中逐步修改完善?小孩们为什么喜欢玩具,因为玩具是实物,有直观效果,假若你给他讲什么是潜艇,他就打瞌睡了,因为他听不懂。对于造核潜艇来说,我们那些厂、所、院校、上级机关,也还是“小孩”。夏桐的这个奇想引发了黄旭华的深思,根据系统工程的思想,认为应该建造一个 1:1 的“系统模型”。这是用科学方法解决复杂问题的有效措施。
当黄旭华把这一想法提出来后,立即得到了彭士禄和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陈右铭的赞同和支持。彭士禄说:“我们支持黄总的意见。这样做并不是笨办法,而是聪明的办法”。
听了两位总工程师的意见,陈右铭为了慎重起见,又来到核潜艇建造总厂(简称总装厂)副总工程师戴开楠的办公室。戴开南是 1948 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的船体工程师,多年担任常规潜艇建造的技术指导,理论和实践经验都很丰富,因而不久前六机部专门将他从美丽的海滨城市调到总装厂来,负责核潜艇建造的技术指导。他知道核潜艇与常规潜艇比有很大差别,建造工作十分复杂,正在为总装建造做技术准备,一看到陈右铭就说“搞核潜艇总装,技术上太复杂了,要把成千上万件设备、仪器、仪表装成一艘合格的战斗舰艇,心里实在没有底。”陈右铭将夏桐、黄旭华、彭士禄他们提出的要搞 1:1 核潜艇模型的的意见告诉戴开南后,与戴开南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高兴地说:“只要上级同意,我们就开始搞。”
陈右铭又征求了总装厂其他领导的意见,大家一直认为,搞核潜艇总装,技术太复杂了,设计人员和施工人员都是第一次搞。各系统设备放的位置当不当?是否便于操纵和维修?管线电缆走向对不对等等,都没有把握。利用废旧材料搞个 1:1 的水滴型核潜艇模型,就像军队打仗先在沙盘上作业一样,给大家一个直观的形象,让施工设计由虚变实,让安装人员作事前比试和练兵,太有必要了,适当花点钱也值得。
陈右铭回到北京立即向国防科委和六机部汇报这项提议,六机部部长方强、副部长边疆一听十分高兴,一下子就批了 50 万元建造经费。这件事,从提出到决策仅用了 15 天时间。
总体所接到这一决策的通知后,副所长宋文荣和副总工程师黄旭华一起,把刚出差回来的工程师宋学斌叫到办公室,宋学斌指着桌上的美国核潜艇玩具对宋学斌说:“现在根据上级指示,派给你个活,造个这玩艺儿。”
宋学斌有点意外:“造核潜艇玩具?”
黄旭华说:“是的,不过要造个比它大一万倍也不止的‘超级玩具’。”
宋学斌恍然大悟:“造核潜艇模型。”
黄旭华说:“是 1:1 的核潜艇模型,用钢板和木头做成,里面要把核潜艇的五脏六腑一样一样安排好。不把模型先搞出来,大家的心里没有底,难以保证一次装艇成功。为此,总体所成立一个模型研制组,由你任组长。”于是,1966 年底,核潜艇总体研究所、核潜艇建造总厂和海军驻厂军代表的领导一起,研究制定了 1:1 模型的建造方案,在核动力研究所配合下,
成立了模型设计组展开联合设计,总体所宋学斌担任这个模型组组长,建造的具体工作落实给建造师周志祥。全艇大小机电设备由北京、旅大、锦州等地的模型加工厂按照图纸的实际尺寸和基本样式加工。设计人员和通过政审筛选出来的工人师傅共 1000 多人,一起动手,加班加点,用 8 个多月时间,使用一般的薄钢板、废旧金属、木料和塑料管等材料,造出了一艘逼真的全尺寸核潜艇模型。它高高矗立在大跨厂房旁的配套楼上,硕大巍峨。
“啊,核潜艇原来是这样一条巨鲸啊!?太雄伟壮观了!”看到的人无不赞叹。
这个模型完全是按 1:1 的核潜艇比例制作的,它的水滴型腹腔内,有着逼真的五脏六腑,内部装有成千上万台与实际设备一样大小的模型设备和纵横交错的“电缆管路”,宛如一个超级大玩具。真没想到,这个简易模型的作用竟如此之大,通过在模型上模拟安装、模拟操作,把研究工作一下子从“纸上谈兵”转变成实打实的确有可行性的施工研究设计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模型,是在现实和理想之间架起的一座桥梁,是实物变图纸、图纸变实物的媒体,是设计师、建造师和操艇者进行协同的舞台。建成这个模型成为加快核潜艇研制步伐较为关键的转折点。
过去,总体研究所和有关部门在设计工作中,在潜艇的总体与系统之间、系统与设备之间的技术协调上,时常发生矛盾,互相指责对方提供的技术参数不合理、不及时,影响了研制进度,上级领导也因为心中无数,不敢轻易拍板。现在有了模型,大家在模型上共同研究,看得见,摸得着,实地比量,推敲调整,认识一下子就统一了,比较快地审定了各种技术条件,大大缩短了设计研究时间。原先设想的不合适的地方,及时修正过来了。过去因为图纸上看不出问题而提不出意见的使用部门,一下子看出了问题,当场提出意见和建议。过去总体所、设备制造厂和海军部队对一些技术问题争论不休,到模型上一看,意见很快统一了。
“我们学造船的,懂得第一要素是稳性要高,不然就会翻船。”黄旭华不止一次向设计人员提出这样的要求。早在 50 年代中期,上海某厂建造的一艘小型舰艇就是因为重心不稳,刚下水艇就翻了。据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造船专业的毕业生手上戴个戒指,戒指上刻着一个公式 I ∕ V,I 是惯性力矩, V 是体积,这是一个船的稳定性公式。水滴型核潜艇内部空间小,不规则,但要装进成千上万台 ( 件 ) 设备,怎样才能求到一个较好的稳性 ? 也就是说,怎样精确地测出各个设备的重心,然后调整出一个理想的艇的重心,这是个尖端技术问题,国外都是保密的。黄旭华他们在总体设计时,提出了用常规方法解决这一尖端问题。
于是,指挥部派出许君烈、钱陵、和杨惠民三位专家,跑遍全国,发动负责设计的的人员到对口设备、仪器生产厂,弄清楚每一台设备的重量和体积。还作出硬性规定:所有的设备、仪器上艇,都必须逐一过秤和量体积,记录在案。他们求得大量精确数据后,实践上是否可行 ? 还是个未知数。有了这个与真实核潜艇大小比例完全相同的模型,成千上万台(件)的设备、仪器和零件的摆法可以现场调整,重量是否达标,在这里过秤,体积是否合适,在这里测算,形状是否协调,在这里比试,不合适的立即退回原厂修改。通过实打实地在模型上试验、测量和计算,证明他们的方案是可行的,并使核潜艇消肿几十吨重量。他们在之后的施工设计和建造过程中,要求负责设计和负责设备的人,都按照这个方案统一行动,从而求得了精密的重心数据,使我国第一艘核潜艇一次设计建造成功,达到了最好的稳性。
总体研究所在各有关部门、研究所、工厂的配合下,利用模型,迅速确定了核潜艇几万台 ( 件 ) 设备、仪器、仪表的布置和管路、电缆的走向,以及艇体上 1000 多个不能有丝毫误差的开孔的位置和各种设备接口的准确位置,从而为编制施工图提供了准确的依据,同时也为工厂进行生产建设的技术装备提供了有利条件,有力地减少了以后在建造中的返工浪费现象。这个模型还对培训技工和艇员也大为有益。
在上世纪 60 年代后期 70 年代初,中国的工业基础和科技工艺水平,远远落后于已经拥有核潜艇的美苏英法,而核潜艇技术又被高度“技术封锁”。若干年后,有外国人参观中国的核潜艇及其总体建造厂,对中国人当时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设计研制出核潜艇感到不可理解,他们认为,即使你能把成千上万个设备部件都设计制造出来,你也不一定能准确无误地把他们组装成一个合格的整体。因为这需要解决一系列复杂而又复杂的系统工程技术问题,没有高度的技术和工艺水平,是不可想象的。正像造小木屋的人造出摩天大厦来一样让人难以置信。可是中国的设计师们和建造师们硬是把他变成了事实,这其中的奥秘就包括这聪明的一招——用“玩具模型”叩敲科学迷宫。外国人不得不感叹:中国人同样有令人佩服的睿智聪慧的大脑!
根据在模型上分析试验获得大量准确的技术参数和建造施工所要求的技术条件,为了实现核潜艇建造总进度的目标,核潜艇总体研究所组织了两次设计施工图纸的大会战。黄旭华率领全体设计人员,展开了紧张的施工设计。多少个炎热的白天,这位核潜艇总体设计主帅与广大设计人员一起,挥洒着艰辛的汗水,呕心沥血地在三尺图版上耕耘着;多少个寒冷的不眠之夜,黄旭华和技术人员一起,顶着刺骨的严寒,殚精竭虑地在三尺图版上播种着……
作者简介:李学寅,河南唐河县人,1947 年生,1968年入伍于南海舰队鱼雷艇部队,1974年7月调入新华社驻海军分社任军事记者。1982年考入中国新闻学院学习至1985年。1988年调入中国消费者报社,先后任总编室主任、副社长、社长兼总编辑。2006年 11月,任国家工商总局消费者权益保护局局长。2006年12月,任中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学研究会副会长。
作者在30多年新闻工作生涯中,在新闻媒体和杂志发表各种形式文章1100 多篇约230多万字,撰写和主编专著10部共290多万字。





虽然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虽然我们讲着不同的方言,但是我们一起诉说心事,我们是真真正正的兄弟。战友、战友,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还常常想起我们在艇上的日子吗?神圣神奇的潜艇,让我们知道,原来濳艇人的友情更让人牵挂!过去通讯不发达,许久没有彼此消息,也许我们奔波忙碌,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但是希望你知道,我一直惦记着你。微信让我们慢慢都联系上啦。即使过了几十年,我们都已老去,即使岁月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带不走我们潜艇人的深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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