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带外孙女和外孙子到一个游乐园去玩,意外见到了一列绿皮火车。我惊讶的发现,给孩子讲解“绿皮火车”时,竟有些词不达意,恍惚间,可以用上“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了。那“哐当哐当”的声音,真的是久远的回声了……那个年代,青年军官两地分居的很多,平时的鸿雁传书,突然换成一纸电报:“x日乘xx次到”,心情就开始不一样了,等着这一天盼着这一天,几分激动几分羞涩,反正是心里暖暖的痒痒的。而无论是你归乡还是她来队,都是乘着那绿色的火车,哐当哐当,吭哧吭哧,那声音一定是应和着你的心情的。见面时,那是欢聚的声音,乐感极强,有“铿锵铿锵”的韵律,也有“当啷当啷”的调调。汽笛一响,那叫欢快。虽然慢,但是给你留下了足够的想象,也给你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欣赏窗外的景色。而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火车的声音就变了,变得单调、疲乏,金属与金属的碰撞与摩擦,让你心里长了草一样一片荒芜。部队离着家近的还好,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再艰苦也能对付,仗着年轻有力,即使站着也无妨。可是离家远的就惨了。有战友从海南到东北探亲,一路上的辛劳,那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透的。现在一说起当年,他们无不说一句“真是太辛苦了!”然后就是摇摇头,有无奈也有心酸。我是十二个半小时的路程,11.9元的车票。多数时间是春节的时候回家探亲,买票难,上车也难。大家都带着大包小包,拥挤不堪。一次我们司务长李世群送我上车,他人高马大,扛着我的箱子一路向前,我紧随其后,可是当我们找到座位时,火车就开动了。他没有办法下车了,大冬天的,满脸是汗,我俩就苦笑起来。好在车在沧口车站停,他才急急忙忙地下去了。后来他回北京了,不幸车祸遇难,至今记得接到战友的电话时,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痛哭的情景。他送我到火车的一路奔波,也就永久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了。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夫妻俩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到部队,上了火车,遇到了一位老军人,他批评我俩,“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小的孩子也敢带到火车上来。”说着就把座位让给了我们,那股亲切,好像我们是老朋友了。十几个小时,我们就轮换着抱着孩子,已经忘记了那时候胳膊到底酸痛到什么程度了。但是记得那位老军人,临下车前还嘱咐我俩许多注意事项,我是给他敬礼了,那个军礼,很有力,也很亲。当指导员的时候,一个兵因为想家悄悄地坐火车走了。我们到处找他也没有找到,万般无奈的时候,他从济南火车站打来电话问我:“指导员,我现在回去,你还要我吗?”我又气又急,连忙说:“当然要你!”。原来,他也是在火车上遇到一位老兵,一路上给他讲了许多道理,他就反应过来了,悔不当初。人家陪着他到济南下车,听着他打了电话,才与他分手的。绿皮火车给我们的青春年华留下慢悠悠的回忆,那是一个时代的速度,在慢中我们从容,在慢中我们隐忍。慢下来的生活,我们消减了许多奢望,我们舍弃了许多虚妄。那时苦涩,但不麻木;那时清苦,但不无聊;那时青涩,没有喧嚣;那时简单,没有浮躁;那时生活冷清,但人情不冷漠。
我这样给孩子们讲解绿皮火车,他们听得似懂非懂。为了加强我的讲解,我又把木心的诗给他们背诵了一遍: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