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无腿眼镜的父亲
32支队老兵李公顺
潜战友之家
2022-04-02 07: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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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腿的眼镜用线缚在脑后,躺在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双手托一本厚厚的线装古书,没有鲁迅笔下《藤野先生》抑扬顿挫的朗读,却有他那摇头晃脑的神态。这个看书人就是我的父亲了。
父亲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当然是我最崇拜的人物了。
父亲识几个字,在村里经常给人家写写对联,主持个红白喜事什么的,颇得村人的敬重。恭维声浸泡得父亲的自尊心悄然生长,于是,父亲便拿这点荣耀来时时警醒我们,不要做出让村人瞧不起的事体,伤了李家门面。
父亲的心理也曾浇灌得我们姐妹个个争强好胜。1981夏天,高考超出几分的我因报考志愿没有选择好,名落孙山后,我满心想再回学校去“扑腾”一,又怕第二再考不上,让村人嗤笑我。迟迟疑疑之间,父亲说你愿去就去吧,谁没个闪失,只要你尽到自己的努力就够了。当时说得我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一扭头说:“爹,我走了!”
我走了,父亲依旧是原来的父亲,平时依旧有说有笑,村里有红白喜事什么的还依旧照常主持。可回到家里便似乎有了一块心病,母亲说他最惦念的就是我。我知道他也在考虑明我能不能考上,再考不上怎么办?
时间一长,他便找个理由带上点饭菜悄悄到学校来看看我。有时说我一过就一个星期不回家,是不是饭舍不得吃,会不会饿坏了身子熬坏了眼睛;有时来到学校放下东西在教室后窗看看我就走;有时就那么地站在窗外看老师讲课,直到下课他才悄悄地告诉我给我捎来了东西放在宿舍里。等我回一次家,他便左打量右照看。当然,父亲的这些动作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我相信我的第六感官不会有错。每次回学校前,父亲便将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两元钱,那时候,两元钱能使我真正地肥上一星期。可惜,多数时候,还是让我换成了书本和笔记本。有时我想只要把父亲的心意变成我的学习动力就行了,用不着和有钱人家的同学比较吃穿。
父亲当时只有50多岁的年纪,生活虽然简朴,但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穿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也要经常洗得干干净净的,在村人的眼里永远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成天充满着自信。可是,一进入城市,特别是进入我所上学的学校,他的自卑和自尊心理就像秋后的茅草,把他整个儿地淹没了。
那春节前,父亲把养了一年的大肥猪卖了,留下了猪头和猪下水供家人消受。由于我们是补习班没有放假,父亲便一大早踩着雪走了30多里路来到学校给我送,生怕我春节回家时就吃没了。他到学校时我们正在上课,讲课老师看到他站在教室门口附近,便问他找谁?他偷偷地用眼睛的余光瞅瞅我说:不找谁,我就是想听您讲课,我也是老师呢。讲课老师很是感动,看到他落了一身的雪花,让他到屋里听,他却双手摆着“不啦!不啦!”带着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走了。
父亲没有和我说上话,我知道他肯定不会走。于是便借口去厕所随后追了出来,在学校的宣传栏下我找到了避雪的父亲。我问父亲为什么不叫我出来,他说老师正在讲课呢哪能分得心,再说……父亲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扯一扯身上的衣服,我明白了,他是怕同学们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位农民。
我从父亲手里接过煎饼包,看着父亲胡茬上和棉帽上的冰花,看着他那冻得红红的鼻头,良久,我把煎饼包扔在了厚厚的雪地上,轻轻地为父亲拍打着落了一身的雪花。
看着父亲,我的眼睛模糊了,站在我面前的就是戴着无腿眼镜,手捧线装古书,躺在太师椅上的我那自信而又自尊的父亲吗!
李公顺,
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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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公理、柯瀚。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大专学历。1981年11月入青岛海军潜艇学院学习,后分至海南岛潜艇第32支队服役。期间在293、295、289潜艇及支队政治部宣传处工作;后进入公安报社当记者、编辑;后进入临沂报业集团报社当记者、做编辑,担任过《临沂日报·今日晨刊》记者部主任、临沂报业集团出版发行公司副经理兼兰山记者站站长、《临沂日报》社广告部副主任兼专题部主任等职;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临沂市作协副主席。2009年被山东省散文学会评为“山东省首届十佳青年散文家”。
从当兵至今已有三百余篇散文、小说散见于《中华散文》《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美文》《读者*乡土人文版》《散文百家》《山东文学》《当代散文》《黄金时代》《解放军文艺》《水兵文艺》杂志,以及《解放军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羊城晚报》《生活日报》《南方日报》《北方周末》等报纸。其中,“戴着无腿眼镜的父亲”一文,在《山东青年报》2002年举办的全国散文征文中获二等奖后,又被《散文·海外版》《美文*少年版》选载,现已选入《中学生课外文学读本》,并多次成为中学生中考和高考模拟试题分析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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