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兵题材小说连载——深蓝部落(三、四)

潜战友之家  潜战友之家  2022-04-16 14:15:33


潜艇兵题材小说连载——深蓝部落(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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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钟的指针指向凌晨4点。汪四海醒了,是被饿醒的。


几天来,他像个夜猫子,每当夜深艇“静”就会出现在一舱。水下航行分不清白昼黑夜,但远航前些天人的生物钟还起着作用。他溜到一舱鱼雷中间“娘们”的床前,慢慢地爬上床板,双腿跪着,一手伸向左边鱼雷上的方便面箱,另一只手扶着鱼雷,生怕吵醒“娘们”。“娘们”是军医,此时正一丝不挂地抱着鱼雷随艇摇晃。他终于摸着一碗“康师傅”。艇上二舱、四舱带了大量的电池,严禁明火,连艇员鞋底也不能打铁掌,做饭也只能用电炒锅,主食是免淘米,一包一包的。汪四海是北方人,爱吃面食,三餐吃大米没胃口,只盼着每晚的夜宵面。而半夜的夜宵主要是政委、军医和几个帮厨,政委做饭水平一般,军医做面条却有一手,味道特殊,有潜艇兵们开玩笑说,不服不行,这女的做饭就是比男的强,一闻就有那味儿。


汪四海半夜到一舱偷吃存量很少的“康师傅”不是一两次了,只有熊力和常参谋清楚。有一天,熊力问汪四海,你爱吃面,就吃“娘们”下的面条不好吗,为什么总是偷“康师傅”?汪四海说,谁说我偷“康师傅”?不就常参谋看见那一次嘛,就算是偷,偷面也比他偷水强。汪四海有他的理儿,全艇68个人清一色,人人都长“鸟”,怎么就他常参谋那“鸟”水灵呀。我偷康师傅也是没法子,我爱吃面,可他们下的那是面吗?谁咽得下啊!“娘们”下的是好,但瞧他那样我反胃,像不像泰国的人妖,一个大老爷们儿连根胡须也没有,再瞧那胸脯,白白胖胖的,更邪门的是,他本来说广东话就够意思了,可偏发鸟音,你听他,什么,谁这么讨厌啦,都把我的床单子搞得不那么洁净啦呀啊!听听,最后还那么一啊,我一听气都喘不上来,你说我还能吃他下的面吗?啊!这不,受他影响,我都说鸟语了。


汪四海是个很自负的兵,用家乡滨城话说,他不是个彪人。想想自己本来是很有前途的,参军前在东北一家体院当运动员,只因受不了那份苦,便干脆参加了空军招飞,结果落选。后来总算当上潜艇兵。他的自负常表现在嘴上,如电视剧里的铁齿铜牙纪晓岚。远航头两天潜艇刚下潜时,他跑到声纳室,神气地拍着胸脯说,咱当年不当飞行员就对了。当飞行员有什么了不起的,上天哪有下海刺激,再说,如今只要有钱,是人都可以上天,而咱潜水艇,甭说坐呀,就是想瞧一眼,除了潜艇兵其他人容易吗?老熊,你想,咱这68个哥们儿操纵这么个大铁家伙一下就钻到大洋里,来无影去无踪,你说这不够神气吗?熊力眯了眯眼说,神气!看你能神气多久。没错,528艇刚远航了两天半汪四海就尝到了潜艇兵的滋味。当潜艇兵比当运动员还苦!潜艇下潜,没有蔬菜可吃,享受不到阳光,老鼻子的苦处……唉!不想了。汪四海从纸箱子里又摸出一碗“康师傅”,往大裤衩里掖了一碗,右手又抓了一碗。“娘们”还呼呼地睡着。


汪四海看着“娘们”躺在用木板搭在两条鱼雷之间的简易床上,心想,人家也是堂堂的军医大学毕业,不少同学进了大医院,他却分到这潜艇当军医,出海还要担当夜晚炊事班的值更,睡觉时人躺在武器上,多么不易呀!自己也许不该叫人家“娘们”。


不过大伙称医生为“娘们”也是有道理的,艇上包括随艇的支队长所有人,唯有他的床板上总是铺着雪白的床单,下发的香水也总是他用得快。不想这么多了。汪四海下床时很小心,生怕脏脚把“娘们”的白床单弄脏。他瞧瞧一舱,除了值更的,都睡觉了。吊铺一层又一层,因为烂裆,都赤条条的,连讲究的“娘们”也如此,如同白条鸡送进了烤箱。汪四海提了提那带补丁的大裤衩,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又往那肚皮一擦,那肚皮一道一道的,如斑马一样。他小心地打开一二舱的水密门,刚钻过去,一道黑影出现在二舱过道,吓了他一跳,一瞧,是常参谋,他赤身裸体,背着灯光,弓着腰,对着一个小塑料盆正哗哗洗着那“一点儿”。汪四海感到晦气,把手中的康师傅塞进裤腰。常参谋照洗不误,边洗边小声说,四海,你这裤腰又藏着“康师傅”吧!汪四海比划着,意思是我这裤裆里藏了个“鸟”。常参谋也不火,又说,新兵蛋子,咱们还是谁也没看着谁。


我没蛋子,就剩鸟了。汪四海回过头,比划着,走向后舱。


水下世界,远航潜艇兵也混得不分大小你我。常参谋半夜用水的事被汪四海这么一形容,“洗鸟”的事便传开了,几位业务长干脆不叫常参谋了,而是管他叫“洗鸟”。政委听了纳闷,晚餐时当着大伙的面说,常参谋,大伙叫你“洗鸟”是怎么回事?几名业务长笑开了。



没有开水,连生水都限量,汪四海只能干吃“康师傅”,狼吞虎咽后刚躺下,正要进入梦乡,“铃铃---”战斗警报响起。


汪四海腾地一跃身,脑门咚地碰到舱顶凸出的仪器上,大眼睛一阵紧眯,心中窜出了一串火儿。不过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都远航十天了,一听警报声还会慌张地碰到脑门儿。爬起来发觉自己赤身裸体,连忙套上三角裤头,好在一旁的谢班长也同他一样。他们穿上亚麻大裤衩跑到各自的战位。


见舱底大轴兵值更的在位,汪四海“前腿弓,钻脑袋,后腿绷,紧跟腿。”按自己总结的要领迅速钻过水密门,从六舱来到三舱,瞧见大喊“速潜”口令的艇长和支队长,教练艇长等都是一脸的“阶级斗争”,便溜进熊力的声纳室。熊力瞅着声纳荧光屏,室外传来艇长水下9米、20米、30米、50米、60米的口令声。熊力全程搜索刚才荧光屏上显示的某型反潜机的光点,渐渐被甩掉了,潜艇开始上浮仍大纵深在50米水下航行。这时广播器传来政委的通知,水下临时党委委员,还有熊班长马上到二舱开会。


汪四海忙拿起铅笔在声纳机前的“大将军”上又划了个“√”。这是他远航来的习惯,也是他串门来的主要目的。他同熊力每天都要往“大将军”上划“√”,不过俩人心里想法不同,汪四海每划一“√”,是表示又过了一天水下生活,而熊力每划“√”,便表示这远航的日子又少了一天,快要回家看到儿子了。汪四海见熊力朝他一笑,没有眯眼,感到还不如眯眼好,那笑分明是哭笑,让汪四海心里没有了底。他张了张嘴,想问,但熊力已推开门去列席党委会了。这就是熊力的本事,不是艇上临时党委委员,可就是有资格参加党委会。


远航前夕,熊力临时来队。准备坐月子的妻子小芹让他给腹中的儿子起名字,他查遍了《辞海》,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字,总觉得这“熊”姓配上什么名字都不那么上口。远航前夜,小芹下身来红了,熊力把小芹送到支队医院,一大早,产房传喜讯——生了!果真是个儿子。做爸爸了,熊力给远在沂蒙老家的哥哥熊大发了电报,让准备来岛城打工的小弟熊士陪娘来伺候小芹的月子。当晚,528潜艇奉命离开支队码头,悄悄走向深蓝下的世界。


那天,潜艇离开码头后,熊力就来到六舱,找汪四海说他通过查《辞海》,最终定下了五个字作为儿子的候选名字,它们分别是“海”“涛”“兵”“强”“亮”。汪四海把五个字分别同“熊”联系,然后便摇着光脑门说,你们哥仨“大”“力”“士”三个字已把熊姓所能搭配最好的名字用完了,这“熊”同“海”“涛”“兵”“强”“亮”哪个连在一起都糟透了,你别费熊力了,我看你儿子来个脱胎不俗,就叫熊样算了。熊力小眼睛直眯,骂道,你才熊样哩!一见这阵势,汪四海溜出了声纳室。


这会儿,汪四海感到两眼昏花,头如木瓜,没了感觉,才发现自己从凌晨发出战斗警报潜艇速潜后就一直在舱底值更。下更后又没离开大轴室,快一整天了还没合过眼,中午饭都是小曲打来的。他想,艇上临时党委开会一定有重要的事。他反复琢磨潜艇离开祖国海域,马上进入N国的水域,海下水深上千米,急流障碍物多,水上N国的反潜飞机、潜艇、侦察船在跟踪。想到这儿,汪四海有点怕,生怕放个屁都会暴露了目标。大伙除了值更口令对答外都一声不吭,像机械人,但心中都悬了块石头。


在同伴小曲催促下,汪四海下了更,爬上舱顶躺下。一串串的记忆像星星在脑海和心头闪过。汪四海从枕头包里掏出那本硬壳日记本,用秃头铅笔写下:


今天我们水下走出国门……



(夕阳西下,我们的潜艇即将下潜,去向哪里,什么时间浮起,什么时间回来,能否安全顺利,一切未知!抓紧时间,留一张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