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55、210 潜艇战友聚会（2017年 · 青岛）视频
孙学建（1950～），山东省乳山县人。1968年入伍，曾任127潜艇舰务兵、155潜艇舰务班长、210潜艇舰务军士长；1979年任211潜艇动力长，1982年任机电长。1987年转业到青岛安装公司工作。
孙学建平时话很少，干活肯下力气。他没有梁吉和那么活跃，故事也就不多。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沉稳、可以信赖的老大哥。
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1984年5月，210潜艇在前海与香港货轮相撞沉没，打捞上来以后，被拖进4808厂船坞。我想看看这艘当年我们亲手接回来的潜艇变成什么样子了，就专程去了一趟4808厂。那天正好碰见孙学建，记不清他那天为什么在现场，或许是因为他原来在210艇工作过，熟悉这条艇？我想下艇看看，孙学建告诉我，艇里到处都是淤泥，建议穿上水靴。他把自己脚上的水靴脱给我。我从一舱升降口下艇，看见艇内一片狼籍。潜艇刚刚进船坞，舱内还没来得及进行清理，我看到的是最原始的状态。二舱的右舷，有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大洞，洞口是断裂的各种管道和电线，张牙舞爪的，很恐怖，洞外是很深的船坞，探头往外看看，冷风迎面扑来，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地板上很多地方汪着海水和淤泥，很湿，很滑，不小心就会滑倒，多亏了孙学建给我的水靴。艇内已经临时拉上了电灯，虽然光线不强，倒能看清各舱过道附近的情况。很多电器设备已经脱离了原来安装的位置，歪歪扭扭地挂在舱壁上。我来到我最熟悉的五舱，因为这里除了两台内燃机，没有别的什么机械，所以这里的状况不像别的舱室那么凄惨。我在五舱寻觅了半天，想找个什么物件带走作纪念。大的东西不好拿，小的东西卸不下来，最后我在地板上发现一把通风阀的铜锁，就捡起来擦了擦，带走了。这把铜锁一直跟着我30多年，至今还摆放在我的书柜里。每次看到它，我的心情都非常复杂。2008年，我编辑老艇纪念册时，曾联系过他，他那时在一家船运公司当船员，到处漂泊，行踪不定，就没能给纪念册写文章。这一次，他已经退休了，虽然有时间写了，可他告诉我，他近年来记忆力衰退，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他曾想了好几天，有时想得晚上睡不好觉，还是想不起来有什么可写的。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就睡眠不好，不忍心再“摧残”他，就不要求他写文章了。
宋协清（1948.11.2～），山东省乳山市（原乳山县）人。1968年3月入伍，曾任127、155、210潜艇舰务兵、舰务班长、舰务军士长。1979年10月转业，任山东省乳山市水利制管厂代理厂长、党支部委员；1982年10月任山东省乳山市龙角山水库管理局公安派出所所长；1989年10月调到山东省乳山市人民法院工作，任审判员、庭长、法庭专职党支部书记。2008年退休。
宋协清有个外号——“窝囊”，我不知道他这个外号是怎么得来的。在《现代汉语词典》里面，“窝囊”的标准答案是：无能、怯弱、因受委屈而烦闷，但在山东地方语系中，“窝囊”还有一层意思，是指邋遢、不利索、不讲究卫生。我想宋协清应该属于后者。他和我不在一个班，他有如何邋遢我不清楚，舰务班有几个“窝囊”人（名字就不说了），袜子穿几天不洗，脱下来靠着床脚可以直立不倒，不知其中是否有他。宋协清因为平时卫生比较差，袜子特别臭，衣裳也比较脏，所以外号“窝囊”。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有一天，宋协清在吃炒花生米，满口香气四溢，我对他说：好香啊！他马上从嘴里吐出来一口，飞快地用手抹在我的嘴上。那种感觉……不用我说，你懂的。当然，那都是他年轻时的生活花絮，后来他转业到地方，当公安派出所所长、法院法官，我想一定是另一种样子：威严、端庄、不苟言笑。只是我没能看到。我们大概有40年没见面了。2008年，我编辑老艇纪念册时，几经周折联系上他，他应约写下了一篇文章《留在潜艇上的记忆》，说的是正面故事，不知在他的记忆中，是否还存有我上面说的“窝囊”故事？
40年前，我踏入军旅。还记得来码头报到那天，宿舍门口的黑板写着欢迎标语：“春风送来新战友，朵朵都是向阳花。”我当时心想：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真正的水兵了。我要做一颗革命的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做祖国和人民的忠诚卫士！我们到部队后学会了一首海军歌曲《人民海军向前进》，至今我还记得歌词：“红旗飘舞随风扬，我们的歌声多嘹亮，人们海军向前进，保卫祖国海疆信心强……”这首歌的旋律，经常在我的耳边回响。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当年我在127潜艇当兵的日子：我们全体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阔步，向前，向前。我们唱着这支歌，风雨同舟，劈波斩浪，驾驶着潜艇，巡航在祖国的万里海疆。光阴似箭，一晃40年过去了。多少年来，我时常梦见与战友们在大海深处潜航的情景……曾记得，1969年3月2日凌晨，珍宝岛上自卫反击战打响，我们127潜艇奉命战备远航。在远航中，一天，潜入水下30米航行时，潜艇一直加快下沉，艇长命令中间水柜排水。我当时在5战8的战位上操作，由于我力气小，中间水柜供气阀一下子没打开，又没有准备应急三叉扳手。艇长严肃地批评了我：“小宋，你怎么搞的？”这时老军士长把三叉扳手及时拿给我，迅速完成中间水柜供气，这才化险为夷。通过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做工作必须要考虑周到全面，才能不犯错误。艇长的批评，战友的传、帮、带，使我受益很大，在以后的任务中我一直做得较好……我还记得，1969年8月，我加入中国共产党。在艇支部大会上，领导和同志们给我提出了希望：“入党后不要骄傲自满，要始终如一，团结同志，做好工作。”这些话，始终成为我一生做人的准则。在127艇上，我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明白了理想、使命、责任。在我12年的军旅生涯中，我的每一点进步都离不开领导的教诲和战友的帮助。我深深体会到“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这个道理，我也深深体会到与领导和战友们的情深谊长。我衷心祝愿老首长和战友们身体健康！
张明歧（1952.9.18～），辽宁省新宾县人。1968年10月参加工作，1969年1月入伍，1970年10月从快艇部队调到潜艇部队，曾在127、155、210潜艇任舰务兵、舰务班长、舰务军士长。之后历任潜艇支队政治部干事、潜艇政委、岸勤部副政委、政委、潜艇学院常规潜艇系政委、潜艇学院政治部主任、青岛潜艇支队政委。1996年10月授海军大校军衔。2007年12月退休。
在我的印象中，张明歧的性格特好，开朗，随性，每天总是大大咧咧的，好像从来没有烦心的事情。喜欢和大家开玩笑，甚至搞点恶作剧。比如，用兆欧表去电半夜值更叫不起来的人，等等恶作剧，他都干过。我和张明歧一起值艇内更值了好几年，交往颇多，但是似乎没有记忆深刻的故事，时过40年，那些有趣的生活细节，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后来张明歧在很多单位当过领导，据说都干得不错。不是我“马后炮”，当初我就很看好他的。我一直认为，当领导，需要有领导智慧，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当然，也不能否定后天修养的作用，但那都是“外因”，“内因”才起主导作用。我在支队、舰队、海航、海军机关混迹40余年，加上我是搞写作、专门研究人的，不谦虚地说，我对人的观察和判断颇有一些眼力和心得。从考察干部的角度来看，张明歧属于比较全面的那一类人才，能说会写，有政策水平和应变能力，善于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本来他可以在更高一级的岗位上做出更大贡献，可惜，没有给他机会。中国有句成语叫“知人善任”，意思是说：善于认识人的品德和才能，最合理地使用。但要想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这就需要“伯乐”了。我经常去看张连忠司令员，几次跟他说起过张明歧：明歧正师的时间不短了，该动动了，不然就要超过服役年限了。张司令说：我知道，明歧不错。我已经跟舰队×××说了。当时张司令早已离休，不然根本不需要跟别人说，自己就办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张明歧的职务一直没有晋升，到了“点”，就退休了。后来张司令有些懊悔地对我说，因为明歧的媳妇是青岛市的副市长，不可能跟着明歧随军去外地，一开始只想在北海舰队范围内解决，如果不考虑这个因素，先到外地解决职务，以后再调回青岛也可以啊！张司令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很可惜，海军少了一个优秀的高级政工干部，老艇少出了一个将军。我听说，张明歧退休以后，在外面到处跑，活得很潇洒。我只有羡慕的份儿！2008年，我编辑老艇纪念册时，张明歧写了一篇回忆老艇生活的文章《“照相”》，他的这种经历，艇上很多人都有。
我说的“照相”，可不是照相馆里的正规照，也不是大自然的风景照，而是我们127潜艇艇员私下里流行的一句“黑话”。谁违反了纪律和条令条例，就会被老艇长张连忠在军人大会或其他公众场合点名批评，我们称其为“照相”。虽是此“相”非彼“相”，但这些“照片”一样留存了逝去的时光，定格在青春生命的年轮上，悠远而恒久。因此，战友们聚会时，大家常常提及当年艇上“照相”之事。而每每此时，大家往往会不约而同地认定我上镜率最高，是“照相”的冠军。细细回忆起来，我既有“大特写”，又有“双人照”，还有“集体照”，可谓全矣。这个冠军还真叫我当上了。想当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呢！1971年初，在青岛4808厂修船，艇队住在馆陶路修船处。晚上点名时，我翻看《青岛日报》，沙沙的翻报声被艇长听见了，当场抓了个现行，叫起来照了个“大特写”，“拍”下了“处女照”！站在众人中间，老艇长把我从头到脚批了个淋漓尽致。众目睽睽之下，那感觉真是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夜里我辗转未眠，想了很多，感到自己委屈，不就是看了几眼报纸吗？用得着小题大做吗？甚至对领导产生了怨气……后来，我和老医生洗澡后直接到大食堂提前就餐，又被艇长拍了一张“双人照”；1974年春节，由于观看《战洪图》电视，错过了就餐时间，我所在的班和部门被拍了“集体照”。可谓“照相”之全，上镜率之高呀！也正是因此，我痛定思痛，痛下决心，严格要求自己，渐渐地，终于不再成为“照相”的主角了。退休之后，每当想起在艇上当兵时，那些青春焕发、激情燃烧的岁月，总会特别回忆起因为违纪被“照相”的一个个瞬间，并顿生感悟……瞬间与永恒算得上是最具哲学味道的两种境界：一个是闪电流星的脚步，另一个是稳如磐石般的久远。历史的长河奔流不息，无数瞬间成为永恒，更有无数的永恒化作精彩的瞬间。瞬间和永恒是对立的，也是统一的。瞬间一旦成为永恒，就会产生质的飞跃！曾几何时，我由一名不懂事的青年学生成长为一名潜艇支队政委，这中间不正是包含着一次次的“照相”，那一次次瞬间的经历让我体会了做人做事做优秀军人的道理，启迪着我坚定自己的政治方向吗？不正是把握住了那一个又一个的“精彩”瞬间，让我人生前进的道路上燃起青春的火，点亮理想的灯，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吗？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照相”的每一个瞬间。瞬间造就永恒，永恒来自瞬间。梦有多高，路有多远。人生百年，又岂非过眼云烟？多一份信念，少一份伤感；多一点追求，少一点遗憾。定格瞬间，延长永恒，把握住瞬间，创造出永恒，生命将更加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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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效，笔名：钟笑。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1955年1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2016年6月退休。历任潜艇轮机兵轮机班长、轮机军士长、宣传干事、创作员、潜艇副政委、创作室主任等职。197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78年开始从事专业创作，198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要著作有：长篇纪实文学《我在美国当律师》、《我在加拿大当律师》、《联合国的中国女外交官》、《丹心素裹－－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瓦良格”号航母来中国》，长篇小说《酒浴》、《翼上家园》、《从海底出击》，作品集《升起潜望镜》、《蓝色的飞旋》、《核潜艇艇长》等20余部，并有电影《恐怖的夜》（编剧），电视连续剧《海天之恋》（编剧）、文献纪录片《刘华清》（总撰稿）等影视作品多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