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日记:《夜色朦胧的海》续三十八

周伟良 深海蛟龙 2018-05-20


文/周伟良 改编/海风



两天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去了。按理来说,除了值班的几个小时外,其余时间都是休息时间 ,这是足够的了。可是睡眠确是一个大问题,时间并不完全能保证有良好的睡眠,舱室里的 高温使你在白天无法入睡,而晚上则又是强烈的噪音吵得你睡不好觉。但我们宁可要晚上, 因为虽然噪音大,但内燃机工作起来之后,空气是不错的,温度也能降低一些。


所以一连几天,我几乎没有好好睡过几回觉,白天就等空调,当管理空调的四舱舰务兵陈中 元手里拿着个记录本、扳手及螺丝刀向五舱后面跑时,我立即就开始找床铺,准备睡一会儿 了。空调启动一会以后,六舱的小房间是很凉快的,而我总是能在这六个床铺中找到一个空 铺的(总是有人值更的)。空调,空调,你真好!我歌唱你!


我们按计划一天吃十个桔子,决没有超过的。我想这次出海也许就这样平平稳稳地过去了, 暗自庆幸,同时也想着:“还可以嘛,不怎么难过嘛!”


但是,前几天的风平浪静只是便宜了我们。要想海洋上面没有风浪,那简直是太小看大海了 。那是不可能的。第三天,艇长跑到五舱来的时候,宣布:“今天晚上有七到八级大风。” 


到了晚上,内燃机工作着,依旧像往日那样的平稳,那些烟瘾很大的人照常在五舱后部“吞 云吐雾”(全艇只有在空气筒航行的时候,才允许在五舱后部抽烟,其余任何地方在 任何时候都是不允许的),我真羡慕他们,然而我决不敢过去抽一支,一来怕晕船 ,二来出海后闻到烟味特别难闻,三来这也是戒烟的好机会(至少可以少抽几支),所以只是冲他们笑笑,看着他们抽。


第二天,我便跑去找艇长:“艇长,你尽瞎说。这么平稳,一点也不晃,哪来的七八级风 !你这一吓,舵信兵连舵都操不稳了。”


艇长说:“慌什么,你等着好了,今天晚上还要增大到八至九级,只能浮起航行了。”


八到九级!可咒的大风,若是在普陀山训练其它科目,准是躲在家里不用动了,但这科目训 练必须昼夜航行!这是难过的一关!尽管如此,当晚餐是非常好吃的鸡汤时,我还是吃了满满 的一碗。


晚上浮起,风果然很大,艇开始较大幅度地摆动起来,五舱舱底的水哗哗地从这一舷涌向那 一舷,再从那一舷又一下子打回到这一舷来,内燃机启动起来后,开始值更,我们第二更轮 到值班。晃啊晃啊,我感到头有点晕,不太舒服,原班长让我去休息,我坚持坐了一会,感 到不行,就来到四舱,准备躺下,因前几天原班长牙疼,晚上值更都是我代理的,今天他好 了一点,晕船又没我那么“强”,所以他让我去休息了。



本来轮机班V-5-11就没有床铺,而V-9-33的床铺又由于空调冷凝水大量漏下而湿得不能睡了 ,再加上又超编两人,所以就等于四个人没床铺睡了,换开值的两人,总有人要自己另找床 睡。我到四舱兜了一圈,除了许远江的铺外,都有人睡了。我知道许远江晕船重,等会儿自 己睡那个铺,就没想去睡他的铺,但找了半天没铺睡,心里又气又难受,坐在前水密门前好 长时间。后来感到实在又晕又困,才下决心:算了,先在许远江这里睡下吧。


晃啊晃得真厉害,尽管已经躺在床上,但却无法入眠,两手得抓着吊铺上的绳子,否则是会 滚下去的。一会儿,我感到自己在冒冷汗了,这是要呕吐的前兆。我想,在床上吐可麻烦了 ,不如趁早下去,找个脏物桶,候在旁边吧。我咬咬牙,翻身下床,黑暗中分不清是谁的鞋 子了,分不清左右脚,随便拖了两只鞋就走到了走廊里(果然穿错了,两只都是右脚 的鞋,但我已无暇照顾这些了),走廊里放着几个脏物桶,我蹲在边上,作好了“ 准备”。


冒清水了,我使劲往下吞咽。前几次出海,有两次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克服过去的。吞咽的 结果使呕吐又迟到了几分钟。许远江早就吐了,但他的精神是我们交口称赞的,一吐完立即 咬着牙站起来,放日用油箱的油(检查是否有水),检查滑油循环柜油量, 这个活需要打开地板盖,钻到底下去看的,在晕船吐得一动都不想动的情况下,要完成这些 工作是需要极大的毅力的,原班长在前面翘起大拇指,意思说:“你还真行!”


胃里一阵蠕动,一股东西直往嗓子眼冲,我急忙打开脏物桶的盖子,“哇”地一声,可怕的 呕吐终于“开始”了。开始都是晚饭吃下去的未全消化的食物,那鲜美的鸡汤此刻是多么臭 啊,闻着都恶心!一阵子过去,很快就把食物都吐没了。


第二阵子又涌上来了,我吐出了什么?像痰一样浓的但却是土红色的一团团的东西!伴着一阵 阵腥味!我吓坏了,这不是在吐血块了吗?第三次又吐了几口,我想,坚决不能再吐了,要忍 住,但还是冒出了几口。陈副长带着苍白的脸过来了(这种时候谁都是不好受的啊!) ,他笑我穿的鞋子,说:“你穿的鞋子和卓别林的一样嘛!”我蹲在那里,一点也 笑不出来,但我感谢他这个玩笑。副长到后面看了一遍后,回来看到我在那里吐,给我端来 了茶水,我感激地接过来,饮了几口,嗓子不太疼了。


当更的人们大部分都吐了,但他们仍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准确无误地操作着,一边吐一 边工作着。


我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思想却异常活跃,脑子里翻腾着,思维活动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我的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我的温暖的、舒适的家庭,我的同学和朋友们的火热的、 真挚的友谊,平安而稳定的生活,外面新鲜的空气,家里清爽的床铺……心里难过得要命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要想到那些愉快的东西呢?这不更加刺激人吗?强烈的对比不会更增 加人的痛苦吗?然而,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会想到这些东西!我真想一头撞在墙上,我真想跑 到舰桥上,一头扎进海里,真的,死了也比这要好得多!这才是真正的“活受罪”啊!




是在这个时候,残酷的现实把我的最后一点信念都摧毁了。我决定,无论如何不在这里干 下去了,明年就复员。在这整个锻炼人的毅力和忍受力的过程中,在这一段时间里我是失败 了,我失去了信心,吐血块,这多么可怕,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想来这肯定是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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