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周伟良

20多年前,当我在潜艇部队服役(轮机兵)的时候,曾经历了一次难忘的远航,当时,我就详尽地记录了远航的全过程。今天,当人们的目光更多地关注着有关潜艇事故的时候,我把当年的远航实录奉献给读者。
“我艇七科目训练将历时192小时25分,总航程为850海里,海区最大深度是109米,离海岸最外位置点在北纬××度××分ON,东经××度××分OE(大约离海岸140海里)”———这是我特邀副长为《战斗快报》写的稿件“关于这次训练———”,我在上面加了两句:
烟波浩瀚听凭纵横,
龙宫玉潭任我驰骋!
早在前几天,已经开始往艇上装载了,先是一组远航食品,几十箱罐头塞了进来,五舱放了10箱(都是菠萝的),我们把它们全部搁在前舱底。
宣布了出海人员名单(在这之前一直是“保密”的,我被艇长叫去抄名单的时候,政委在一边说“这个暂时还是保密的,不要向外传播”),我作为超编(轮机班超编两个,全艇总共超编4个)人员也在出海之列。副政委给我一盘录音磁带,让我到俱乐部去录一盘电影歌曲、相声之类的节目,以便在海上有空的时候播放。
11月6日(时为1979年)上午8时半就上艇了,转动完机械,并且备航备潜完了以后,就在码头上开饭。天气是多么好啊!深秋季节,天高云淡,阳光灿烂,几乎没什么风,码头边上的空气又是多么新鲜!急匆匆地吃好饭,我就在码头上散起步来(离下舱时间还有两三分钟),我对汤时俊说:“再走走吧,做做深呼吸,马上要有好多天吸不到新鲜空气了。”
要下舱了,我扶着升降口盖上的把手,留恋地望了望天空,望了望大海,望了望码头,望了望我们自己的艇身,猛吸一口气,钻进了舱室。“各就离码头岗位”的铃声已经响了。
11点整,潜艇离开了码头。
到达了就位点,开始下潜,均衡完毕后,即浮至潜望深度,开始通气管航行。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只有艇长的潜望镜内才能看到),雷达室启动了雷达,以便及时发现水面目标。由于风平浪静,深度计上的小红尖基本上在六米到七米之间跳动,完全可以放心地航行。
舰员们都知道,晚上的空气筒航行,离水面太近,风浪大了容易晕船,潜入四五十米的深度,用经济电机航行,艇是不会晃动的。所以考验就在这空气筒航行上。
当按照作息表的时间,拉响了战斗警报,解除了空气筒航行的时候,那些老晕船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吗?这哪儿像是出海,简直就像靠在码头上一样!此刻,我暗自庆幸:这次出海,碰上了一个好天气!老舰员们都知道,出海就看头几天,头几天能顶得住,后面的日子即使风浪稍微大些也能坚持住。所以这第一天的顺利航行对于我们来说显得多么重要!
艇上总共装了12条战雷,发射管里都填满了。这可是战雷啊,放出去是能打响的!这些大家伙好威风,全身的不锈钢铮亮,闪闪发光。
不多时,开始使用空气再生装置。本来,舱室下潜不久,二氧化碳含量是不会高的,但艇长说:这种装置只能控制含量,如果等到二氧化碳含量高了就来不及了。
两天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去了。睡眠确是个大问题,舱里的高温使你在白天无法入睡,而晚上则又是强烈的噪音吵得你睡不好觉。所以一连几天,我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
前几天的风平浪静只是便宜了我们。要想海洋上面没有风浪,那就太小看大海了。第三天,艇长跑到五舱来的时候,宣布:“今天晚上有八九级大风。” 晚上浮起,风果然很大,艇开始较大幅度地摆动起来。晃啊晃啊,我感到头有点晕,不太舒服,班长让我去休息,我坚持坐了一会,感到不行,就来到四舱躺下。尽管已经躺在床上,但却无法入眠,两手得抓着吊铺上的绳子,否则是会滚下去的。一会儿,我感到自己在冒冷汗了,这是要呕吐的前兆。我想,在床上吐可麻烦了,不如趁早下去,找个脏物桶,候在旁边吧。我咬咬牙,翻身下床,黑暗中分不清是谁的鞋子,分不清左右脚,随便拖了两只鞋就走到了走廊里(果然穿错了,两只都是右脚的鞋,但我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许远江早就吐了,但他一吐完立即咬着牙站起来,检查日用油箱,检查滑油循环柜油量,这个活需要打开地板盖,钻到底下去看的,在晕船吐得一动都不想动的情况下,要完成这些工作是需要极大的毅力的,班长在前面翘起了大拇指。
胃里一阵蠕动,一股东西直往嗓子眼冲,我急忙打开脏物桶的盖子,“哇”地一声,可怕的呕吐终于“开始了”。一阵子过去,很快就把食物都吐完了。
第二阵子又涌上来了,我吐出了什么?像痰一样浓但却是土红色的一团团的东西,伴着一阵腥味!我吓坏了,这不是在吐血块了吗?第三次又冒出了几口。陈副长带着苍白的脸过来了(这种时候谁都是不好受的啊!),他笑我穿的鞋子,说:“你穿的鞋子和卓别林的一样嘛!”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但我感谢他这个玩笑。
当班的人们大部分都吐了,但他们仍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准确无误地操作着,一边吐一边工作着。
估计不会再吐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吐啊?胃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我又爬到了吊铺上。突然,艇身猛烈地倾斜,我一把抓在凉席上,结果连人带凉席一块从吊铺上“飞”了下来,正好砸在睡在对面底铺的瞿志明身上。他也是刚交班,此刻才喘过一口气来。这一下重重地砸在他身上,不用说是十分窝火的,他骂起来:“你睡觉是怎么睡的?他妈的也不抓牢!”我自知“理亏”,也没有精神解释,一声不吭,悄悄地爬起来,重新上“床”躺下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嘟……”蜂鸣器里响起了战斗警报,这是准备解除空气筒航行,转入水下状态了。全艇舰员都起来了,各自来到自己的岗位上。不一会儿,响起了速潜的警报。
抬头看看舷钟,才午夜1点半。
由于新鲜蔬菜日益减少,舰员食欲也差了,所以,医生给各舱发了维生素药片,用以补充体内维生素的消耗。
我艇的水下厕所以往从来没有使用过,如今也用上了,粪便都装在贮存器里,满了后再排出去。
侦察照相任务完成后,我艇又向另一个阵地出发,将在那里待机,伏击,对“敌舰队”实施鱼雷攻击。但是当我们在5点浮起收报的时候,却被告知:因风浪太大,水面艇不来了。
第二天,我们按原计划返航了。返航!人们精神振奋起来,开始打扫卫生,不但擦掉舱底的盐,扫掉了地板上的脏物,还用擦铜油把我们的仪表盘擦得铮亮。
说到脏物,在海上是严格控制的,排除过一次,那只是些残渣剩饭之类的东西。抹布、棉纱、罐头盒之类的东西一律不准倒出舷外去,以防“暴露目标”。
我从口袋里掏出出海撕下的9张日历,一张一张翻来覆去地看着,对大伙说:“天天数啊数啊,终于把这9张日历数完了!”
11时25分,我们靠好了码头。一、七舱升降口打开了,外面阳光灿烂,天空无比晴朗。我抓着七舱升降口上梯子的把手,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我怕白天的光会刺伤我的习惯于灯光的眼睛。但是,外面毕竟是阳光、天空、土地和清新的空气呀,我一使劲,爬出了升降口。
果然有点儿眩目,但空气是实在太好了,我,我们,全艇舰员们都贪梦地张大口呼吸着,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似的。
我们是全训艇了,开始担任战备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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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陳time2018-05-27 21:54:38
曾经登载在金华的报纸上赞 3

弯期让省2018-05-28 11:41:45
谢谢深蓝关注,之前是有此篇,这篇后来作者摘录重新发表过的,我们已此篇作为结束赞 1

陪你流泪噩2018-05-27 22:48:19
这篇前几天你写过了赞 1

韩汐汐愛2018-05-27 22:06:47
中篇到此结束了!希望给大家带来美好的回忆赞 1

馁寻葱挛押妊22018-06-22 06:56:10
我记得汤时俊,他是76年兵吧,艇长是沈根楼吗?

565870713琳kF62018-05-29 16:22:34
这是275艇,许远江.翟志明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