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善兴

葫芦港，你是我的摇篮，

葫芦港，你是妈妈破碎的梦幻，

葫芦港，你是爸爸永远的眷恋。

葫芦港，莫非你也是我爱情的伊甸园？

……

—— 摘自我的第一本采访笔记扉页

一

真的没有想到，我去葫芦港毕业实习，竟使爸爸妈妈二十多年的感情恩怨有了转机。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

好，好啊,妞妞，去葫芦港实习，太好了！爸爸听到这个消息，沉默片刻，突然间电话里的声调高了八度：我告诉你，潜艇上的小伙子，个个是百里挑一！嗯，你也快毕业了，遇到合适的，可是考虑啦！爸爸二十年前就说过，801潜艇水手长的女儿，嫁人还嫁潜艇兵！

哎呀，什么也老爸！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去毕业实习，又不是去找对象。我妈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她的女儿，就是八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找潜艇兵！

不对，她的意见，绝对不对！爸爸脱下军装那么多年了，说起话来仍然像个指挥员似的，斩钉截铁：妞妞你记住，你妈妈生了你，这不错，但你生命的一半属于801潜艇水手长，不属于她那静一个人！

哎呀，老爸，这是哪跟哪呀！又扯你们的历史老账了！我跟你说，毕业实习的事儿，我妈还不知道呢，这不先给你说嘛，水手长同志！

爸爸听出来我有点儿不耐烦，只好喃喃地说，那好吧。

接着我又给妈妈打电话。

她老人家的第一句就问：曲小军能不能一起去?我说，不能。妈妈说，要是小军能和你一道去，妈就放心多了。妈妈又问，为什么突然想起去那个鬼地方呢？换个地方行不行？……见我没有回答，妈妈便轻声轻气地说，这样吧，我有几个学生是地方报社、电视台的头头，你要同意，妈妈出面联系，你和小军一起来上海实习，行不行？我说，不行！我是军事新闻系毕业生，未来的军事记者，到地方实习算什么事儿呀？

你这孩子，跟你爸爸一样的倔脾气！妈妈见我态度坚决，便唠唠叨叨谆谆教导起来：我告诉你，妞妞，那个鬼地方小咬特多，你要多带几盒清凉油；那里水质特不好，记着一定不要喝生水；还有，潜艇铁壳子里头，清一色和尚头，一个姑娘家千万不要随艇出海；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

啊呀，我知道，那静的女儿，就是八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找潜艇兵！对不对？没等妈妈唠叨完，我就截住她的话头，大声嚷嚷起来：你烦不烦呐！

真是讨厌，这毕业实习，人还没去呢，老爸老妈的意见，就在我这里交上了火，这叫什么事儿？好在他们两人相隔千里，要是坐在一起开个家庭会议，不吵成一锅粥那才怪呢？

我的老爹老娘哎，真是一对老冤家！

借毕业实习的机会，去葫芦港做一次特殊采访，在我心里酝酿很久了。这是一个压在心底不愿示人的秘密。要不是李主任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真的谁也不愿告诉，包括我的爸爸妈妈。

那天，我们军事新闻系李主任把我的实习申请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突然收起脸上那弥勒佛般的笑容，惊讶地说，童海霞，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哪里不行，为什么非要去海军潜艇部队，这可不好办呐！我说一定要去，李主任非得让我说明理由。我如实相告：爸爸妈妈的婚姻悲剧，我幼年的特殊经历，想借此机会寻觅那已经飘零在时光隧道中的秘密，还有我对爱情和完美家庭的期待……李主任听了，很是同情，表示尽力协调促成。没想到，还真的批准了。我高兴得情不自禁地跳起来，给李主任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李主任看着我略有失态般的兴奋样子，微笑着说，你是党员，又是班委，你们这个实习小组，你当组长，可不能给系里捅娄子噢！

我就哼了一声，没再吭声。一般说来，女孩子由舌根和鼻音拼合的这个“哼” 字，有时候表示不满意，有时候代表很满意，有时候两者兼而有之，有时候让你猜不透她的真实意思……

爸爸妈妈这两个电话，闹得我的心情像晴转多云，一时间灰蒙蒙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哼，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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