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风
近来和大家一起回忆着过去，让我想起了那些难忘的往事，这些往事只能在我们圈内被理解，被欣赏。记得那年刚学校毕业，毕业回单位等待招工进厂，单位组织我们学习钳工电工的知识。厂领导给我们上潜构常识。潜艇构造。还学文化课，后来经过考试分配到各个单位，我被分到修理潜艇上各个小专业的车间，比如雷达，声纳，无线，航电，细分下去还有好多专业。我们都是一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带着美好的理想和希望。
到了车间由主任分配我们各个专业，我们的主任姓黄，从前也是某艇的声纳军士长出身。我修航电电罗经，当时修电罗经有三四个师傅，都是上海人，一个姓仇，一个姓杨，还有两个女师傅，都是三十多岁，他们只是厂里的浮萍，他们的根在上海，三日两头的往上海跑，把赚的很少的工资都铺铁路了。带我的师傅姓杨，我叫他师傅，他没有师傅的架子，也从来不和我说笑，只是淡淡的分配好工作，由我负责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负责联系当兵上艇协助，到仓库领备品，第一条修理的是279、第二条是256、第三条是268。刚开始跟他当徒弟的时候，他带我勘察好工程，算好工期后他回上海了，我们车间因为修理任务特殊平时对这些师傅们的考勤制度不太严格，只要他们干好分内的事，休假不扣工资，时间由师傅们自己决定，前提不要耽误潜艇出坞，试航，出厂。
记得我开始干活的时候总是出点小毛病，他从来不批评我，只是自己返工了，他排故障的时候我总是问他为什么。他不善言辞，只是拿把书让我看，然后走线路，他看着我走线路。分析各个仪器的作用和它们容易出现的故障，出了故障怎么用万用表？兆欧表测量分析排除故障，比如我们的供电电机是专供我们整套仪器出海使用的频率使用最高的，每次进厂必须保养电机，换碳刷，这是技术活，因为电机搞不好容易飞车。烧保险丝。而这个电机如同是仪器的血液。他修理电机的时候真是没的说，一般两天就完工，一次实验就成功，不用返工，他干活从来不投机取巧，哪里有问题就解决那里，让验收军士长心服口服，还有我们的分罗经，它位置在舰桥上，下潜容易进海水，有时是盖子橡皮圈老化，有时是人为，每次修理必须工程。开始他带我主修，修了几条艇后我有经验了也能独立修理分罗经故障了。记得268要远航，提出必须再配装备用电机，从来没有人搞过这个，因为部队要求，我们再安装一备用电机和一套启动装置。这套安装图纸是我师傅自己画，亲自试验成功的，268艇非常满意。在他们之后的远航时派了不少用处。他们顺利远航回来，我们没有得到什么嘉奖，只有口头表扬和信任。至此后支队潜艇仪器出大小故障都要请我们去解决。我们的功劳就是辛苦的工作换取潜艇的顺利出海。
想起一个小插曲，记得修256还不是268的时候，有个宁波人，是我们车间的钳工师傅姓胡，他觉得干钳工没意思，辛苦，总是替我们干苦力活，向要求领导换专业，他也是老师傅了，当时大概四十岁左右吧，他要求跟我师傅学习专业，这样他就跟着我师傅修艇，我们三个常一起上艇，他有点封建吧，而我当时是不懂事的小孩，每次下一舱升降口的时候他都让我先下，然后他再下去，爬三舱升降口的时候我刚要上去，他马上拦住我，不让我上，他要先上去，让我跟在他后面，我好奇怪，很多次了都弄不懂，后来傻傻的问他为什么啊？他说女的就应该走在男的下面。下艇的时候我要先下，爬上艇的时候必须他先上。呵呵！封建吧，他说男人就该比女人强。呵呵后来他没学多久，他对我们年轻人有点偏见吧。
那时因为仪器主要部件需要到上海海军厂调试，常常是师傅和艇上当兵一起出差的，这个对师傅来说是好差事，路费报销还可以回家呢。记得有次那是个夏季，当时师傅家的儿子很小，他家属是纺织厂的工人，需要做三班倒，孩子没人带，而那时厂里任务紧，他只好把一岁多的孩子从上海带到厂里，他住单身宿舍吃饭在食堂，单身宿舍在厂部边上的三层楼，一边带小孩子一边工作。拆了主要部件他只想赶快回上海，记得那次是我和师傅一起出差，我帮他抱孩子，他拿仪器的部件，一起坐火车去上海，到上海他带孩子回家了，而我去海军厂送仪器。
后来因为他的业务水平比较好，被借调回上海海军厂。这样他不要来回交铁路费了，那时我出师了，已经能自如的应付仪器的修理工作了。他在这个专业辛苦工作二十年，没有机会评到劳模，也没有嘉奖，只是默默的工作，活跃在海军修艇的最前线，那是一个冬季，我突然接到师母的电话，说他过世了。让我赶紧到上海。我惊愕。那年他只有39岁。
我赶紧到领导那准了假，最快的速度到宁波，搭最早的火车到了上海，直奔他们家。他们一家都在悲痛中，二老人七十多岁面对这样的打击无语。师母看到我眼泪汪汪。她和我说了事情的经过。前天晚上他也和平时一样下班，晚上正常休息，半夜突然咳嗽不止，然后大口吐血，紧急送到杨浦区建工医院，血已经止不住了，因为是不明原因的吐血，以前没有病症。医生无处下手，就这样当天晚上不治身亡。事后才听说他曾经得过肺结合。没救后诊断出来时肺癌，肺癌的点正好在动脉血管的边上，他咳嗽把动脉血管咳嗽破了，没法止血。当时他回上海海军厂时间还不长。我也记得他一直都有点咳嗽。想想当时已经有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一直比较消瘦，脸色比较苍白。
他们老三届的都去为他送行。当我们在见他时已经人隔两重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直接感受到那莫名的伤感。突然对人生有了很直观的感悟。
他走的时候他的儿子只有七八岁
我写不下去了。回忆到这里让我悲伤。因为单位待遇的关系，他在世的时候没有分到单位的福利住房。因为他也不是风云人物，没有立功受奖过，这个事发生后他们单位并没有对他家太多的补助，以前..后来一直都住自己父母家的亭子间里，住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的亭子间里，他过世后我还时常看看师母和他的儿子，一直坚持了十年吧。他娘两一直住在那亭子间里。楼下住着他哥哥一家，楼上住着他的年迈的父母。在后来我离开了宁波，很少有出差上海的机会，渐渐的没有了他们的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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