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伴我去远航

文/青藤驹士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然而参加新中国海军史上的首次潜水艇远航太平洋水下编队会合，仿佛依然发生在昨天。

那会儿潜水艇远航太平洋还是挺庄重、挺神圣的事。作为一名军人，在服役期间能有幸参加太平洋远航，似乎是从军生涯中最辉煌的一页。远航前夕，战友们纷纷在安排着诸如“剃头宣誓”、“豪言壮语”等事务。我却情有独钟，从修理厂要来两个蓄电池盖子，种植了两盆兰花，把它悄悄地带到了潜水艇上。

带着祖国人民的嘱托，潜水艇驰离了军港，奔向茫茫的大海深处，开始了三十昼夜的水下航程。水下生活是枯燥乏味的，尤其是缺少淡水，没有阳光，空气混蚀，在狭窄的潜水艇内生活、工作，给人体诸多方面带来许多不适和不便。然而年轻的水兵们无暇顾及这一切，为履行新中国海军的神圣使命，他们将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胜利完成远航任务。

初几天，我那两盆兰花纯属“地下活动”，我生怕在艇上养兰花会让头儿们给训一顿，故而只有悄悄地孤自欣赏，每天从额定给我的淡水中省下那么小半杯水浇兰花。此事让仓室内几个战友知晓后，他们一个个伸出了友谊之手，轮流着你一口、我一杯地省下淡水浇兰花。很快，我带了两盆兰花的消息，似“特大新闻”传遍了全艇。下岗之余，战友们一个个涌过来观赏兰花。也许是水下生活实在太枯燥、太寂寞、太缺少春意和绿色了，对祖国大陆带来的一草一木都感到格外亲切，一个个直“高谈阔论”。这个说：“在大海深处能见到这绿色植物，拱托了气氛，太妙了”，更有不少附和者云：“在这远离祖国大陆的日子里，这兰花该是传递感情，遥记着兰花圣地的那位她吧”。当战友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时，我却有些儿紧张，“嘿，小声点，别让头儿们知道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兰花事件”终究还是让艇政委给“逮”着了。当我惶恐不安、准备接受训斥时，严肃的政委却一言不发，独自“品”起兰花来。仓室内很静，其它几个战友也不敢吭声，时间过得那么慢，我甚至在几次“倒计时”，等着政委的“裁定”。我低下头，不敢正视政委。“好小子，你办了件有意义的好事，我代表全艇官兵感谢你”。什么？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可战友们“乌拉”一声，方知这兰花已得到“认可”，我笑了。

打那后，两盆兰花由“地下”变成了公开，并“列入”艇上的“正式编制”，我每天可领到政委特批的一小杯淡水给兰花浇灌。每每下岗之余，我总要给兰花修枝、松土，把“花盆”擦得亮晶晶，把盆土拾掇得整整齐齐，两盆兰花煞是整洁、漂亮。艇浮上水面搅换空气时，我总是将兰花和自己一起挪到通风口，同享新鲜空气的“待遇”。

在我的精心培植下，不,应该说在全艇官兵的爱护下，两盆兰花居然生长得郁郁葱葱。也许是花卉通晓灵性，为答谢远离祖国大陆、在茫茫大海深处驰骋的新中国“钢铁长鲸”官兵们的厚爱，远航行程过去一半时，兰花竟然“生长发育”，数瓣兰蕊破土而出，喷射出清幽的馨香。随艇远航的军报记者连连说：“奇迹，奇迹！此乃中国海军潜艇史上之奇迹也。”大记者面对兰花竟也诗兴大发，还写了专稿，在《远航战报》上将兰花大大地赞美了一番。

随着品兰说兰，我所在仓室一时也成为全艇的“风景线”，整个仓室似乎充满了春意和绿色，缕缕兰香遥记着对祖国和亲人的思念，兰花伴我不知不觉地度过了难忘的水下三十个日日夜夜。

返回基地后，当一位从首都来军港完婚的新娘子得知这特有意义的两盆兰花后，即向我来索要兰花，并要带回北京去。面对这对新婚夫妇的执着，我忍痛割“爱”，把这两盆兰花连同美好的祝福送给了他们。

时光过去这么多年了，然而那两盆兰花的“倩影”却时时历历在目。尽管我在办公室里、家里的阳台上都种植了兰花，但我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两盆伴我远航太平洋的兰花，忘不了那盆、那土、那兰蕊、那全艇官兵品兰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