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呜咽祭海魂——追记海军361号潜艇烈士冯臣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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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检察风云》 2003年11期

文/付弘成王双全赵建

2003年4月下旬，我海军361号常规动力潜艇在内长山以东我领海进行训拣时，因机械故障失事，艇上70名官兵不幸全部遇难。噩耗传来，举国悲痛。

5月6日，冒着淋淋细雨，踏着泥泞，记者走访了位于湖北老河口市竹林桥镇冯臣杰烈士的家。

冯家和左邻右舍一样，三间红砖瓦房，一个小院。客厅里放着一台蒙着灰尘的黑白电视机，除此之外再也难觅什么家电。烈士的母亲、50多岁的杜桂芝正躺在床上打着吊针，丧子之痛使头发花白的她显得更加憔悴，烈士的父亲冯长进，这位52岁的共产党员揉着红肿的眼睛告诫亲友们：“臣杰为国捐躯，这是我们的光荣......”

烈士全家合影，后排右一为冯臣杰

一

冯臣杰出生于1975年8月，兄妹三人中，他是老大。

1991年，臣杰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老河口成人中专——役前班。1993年12月，臣杰被招为特种兵——海军。

1998年，他以优异的文化成绩和良好的身体素质被选派到潜艇学院学习有关技术。一年后，他被分进了361号舰艇工作。去年秋，臣杰所在艇选派两名选手参加技术比武，他荣获了三等奖。

臣杰是个心细的人。每次回家探亲，他总会根据家庭成员不同的喜好，花上不多的钱，为家人带一份礼物。奶奶已八十高龄，耳聋眼花，他为老人家捎上一支老年人用的拐棍，外加一盒软糖；爸爸爱抽烟，他会选择中档但有青岛特色的香烟给爸爸；妈妈一辈子节俭，从来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件好一点衣服，他总是“先斩后奏”地为妈妈买一件上衣或裤子⋯⋯

探亲期间，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家里装水的缸挑满。随后跟着父母做农活。有一次，父亲挑大粪浇庄稼，考虑粪脏，怕他挑不好，弄到身上去了，就不让他挑，他却含着泪说：“爸爸，我回家是有次数的，你们这么大的岁数还在为我们兄妹奔波，我心里很难过，你就让我尽点孝心吧！”

村里的张严氏是五保老人，没当兵前，臣杰就经常去她家挑水、送粮。当兵后，每次探亲回来，臣杰都不忘去看望她。这位老人在去年去世时还在念叨：“当兵的杰娃儿，啥时候能回来呀！”

二

在妻子的眼里，臣杰是深情的好丈夫。“算起来，我和臣杰结婚不到半年，真正相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到20天，我想为他生个孩子愿望都没法实现⋯⋯”面对记者，烈士的妻子杨娟谈起了他们独特的恋爱史：

我们的恋爱很奇特，是从交换照片开始的，说出来有人会感到不可思议。

2001年下半年，臣杰的堂兄要给我介绍对象，转交了他的一张照片，我也转交了我的一张照片。

堂兄转来的照片上是一位身着海军军服的小伙子，他面带微笑地站在361号潜艇旁，风姿飒爽，英气逼人，双眼一往情深地看着远方，也好象在看着我。我从小就崇拜军人，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时，心中一亮：这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然而理智告诉我，我和臣杰之间，仅有一张照片是不够的，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任何草率的行为都是对对方不负责的表现。这样，我们虽然互换了照片，但我没有和臣杰联系。

两个月后的一天，臣杰打电话到我家，他说他现在很紧张，为了打这个求爱电话，他喝了很多壮胆酒。听得出来，臣杰说的是实话，我不由得感到很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臣杰如此求爱，并且如此紧张。从中我看出了他的坦诚，他的正直，我对他有了一些了解。以后，我们就是靠电话进行着精神之恋。

2002年元月，臣杰回来过年，按照他和他父母的意愿，我们把婚期定在3月8日。我的同学结婚，在城里都买有房子，而我却要嫁到乡下去，对此，我的父母有些不理解。我耐心地做通了父母的工作。这样，双方的父母、我和臣杰都开始为婚事忙碌起来。

3月5日，臣杰突然接到命令：立即归队！面对命令，臣杰没有半点的犹豫，他拿起行李就走。他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我已27岁了，你们的心愿我也知道，也许我向部队说明情况，可以留下来完婚，但是，作为一名军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小事，去影响军队的大事呀！请你们理解！”

在送臣杰去襄樊上火车站的路上，臣杰又开始做我的工作：“我多么希望你早一天成为我的新娘，但是，作为军人，我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随后，我们把婚期定在7月1日。结果，又因为臣杰接到紧急任务，不能回家，婚期只好再次推迟。

去年11月2日，我和臣杰终于走上了婚姻的红地毯，我幸福地成为他的新娘。结婚后不久，我就下岗了，我想出去找工作。我曾要求到他们基地附近的城市里去打工，不想挣多少钱，只想离他近一点。可臣杰却说，那样会使他分心，会影响他的工作。

为支持他，我选择了去北京打工。我们靠电话来倾诉我们彼此的思念⋯⋯

5月2日23时50分，劳累了一天的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冥冥中，我打开了收音机。我突然听到新闻中的最后一句话：361号舰艇因机械故障失事，70名官兵遇难。

我的脑海立马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过了一会儿，等清醒后，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打开收音机收听，没有！我又打电视，也没有！我一遍又一遍地给海军基地打电话，基地的电话终于打通了，但基地出于工作的需要，没有告诉我实情。但第六感觉告诉我，臣杰出事了！当晚，我哭了一夜⋯⋯

烈士之妻杨娟接受部队领导的慰问

三

今年25岁的冯臣斌，毕业于吉林大学。现在深圳一公司打工。谈起手足之情，这位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青年悲痛不已，他说：“从小到大，哥哥都是我的楷模。”

在没有转志愿兵前，臣杰的津贴很少，因为母亲有病，家里只父亲一个人劳动，收入很少。为了帮助弟弟完成学业，他把很少的津贴积攒起来，替弟弟交学费。

读高中时，臣杰的弟弟臣斌看到家里负担重，动了辍学打工养家的念头，臣杰知道后，立即写信忠告弟弟，家庭的困难是暂时的，而失去了学习的机会，将是永远的。在这个知识爆炸的年代，没有知识将很难立足于社会，更不说为社会作贡献了。他还将他看到的“知识就是力量”的事例写信告诉臣斌，鼓励他发奋成才。在哥哥的鼓励下，臣斌成绩直线上升，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吉林大学机械专业本科。

勤奋刻苦的兄长臣杰始终是弟弟学习的榜样，臣斌知道，哥哥虽然仅有中专文化，但为了实现他的“将军梦”，参军后，他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在他的工作间、寝室里，到处堆放着高中、大学的课本，他正自修大专本科，以适应新时期国防工作的需要。

“大学毕业后，一段时间，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精神上有些消沉。哥哥知道后，鼓励我靠自己掌握的知识，到沿海去闯荡，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在哥哥的鼓励下，我带着200元的车费来到深圳闯天下，很快在一家电脑公司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并立即打开了工作局面。”

四

噩耗传来，汉水为之呜咽⋯⋯

5月2日，接到上级通报后，襄樊市军地领导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以市委副书记杨祥义为组长、副市长尚立学、军分区政委李长义为副组长的善后工作处理领导小组。

5月3日中午，海军郑玉国团长抵樊后，军分区政委李长义等领导陪同郑玉国团长一起到烈士冯臣杰家所在地协助处理善后工作。老河口市工作专班及有关军地人员认真听取了郑玉国团长的意见，部署了工作方案。17时30分，老河口市党、政、军领导和工作专班人员陪同郑玉国团长与烈士父亲冯长进见了面。

6日下午4时30分，襄樊市副市长尚立学、军分区政委李长义，走进了冯臣杰烈士的家。两位领导详细询问了冯臣杰的家庭情况。当了解到冯臣杰的母亲有心脏病、妻子下岗、弟弟大学毕业后还没有工作等情况后，尚立学当即表态：对冯臣杰母亲的病，由老河口市医院尽最大努力治疗，费用由老河口民政局负责解决。冯臣杰爱人及其弟弟的工作，由老河口市政府在三日内协调解决好。

当尚立学拿出1万元慰问金时，冯臣杰的父亲冯长进一再推辞，说：“从我们把孩子送到部队的那天起，我们已作好了思想准备。今天，孩子为国防建设牺牲了，我们感到无尚光荣！”

面对领导的慰问，烈士的妻子杨娟说：“臣杰牺牲了，我的心情万分悲痛，他是为国防建设牺牲的，他死得其所，实现了他献身国防的志愿。”

烈士家属如此伟大的胸怀，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尚立学说，英雄的家属如此深明大义，我们更应该做好烈士的善后工作。

5月7日上午，老河口市委书记刘金元、市委副书记舒心海带着2000元的慰问金和一台21英寸的彩电，再次看望慰问了烈士冯臣杰的家属。

冯臣杰牺牲的消息传到竹林桥镇后，村民们自发地来到烈士的家中，帮助烈士做好农业生产，照顾家属的日常生活；镇卫生院主动派出医生，24小时守候在烈士母亲的身边，治疗观察病情；派出所的民警主动为烈士献爱心，运来了生活用煤⋯⋯

人们似乎都有这样的心愿：烈士为国捐躯了，我们更该替烈士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