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分

文/赵光志

早上我遛鸟回来，妻说，小娄来了个电话！

我一怔，哪个小娄？

妻目光凄凄地看着我，我就知道是她了，原来16年的时间跨度，一个电话就拉近了。

她说她孩子大了，今年参加了当地的高考，考试离理想的学校差1分！她说当时是你答应的，孩子一生享受烈士子女待遇！按规定烈士子女可以加20分！因为她们拿不出来烈士证明，这分加不上，加不上就没法上自己想上的理想学校……

我听明白了，我的头也大了……

16年前我还在部队上服役，任政治部干部科干事，临时抽调到当时师里成立的善后办公室工作，就是处理协调战友们牺牲的善后。因为当时的抚恤条例不是很完善，没有明确规定烈士标准，这帮战友因原因复杂并没有评上烈士。师里当时就跟上级请示，要求这帮军人遗属的抚恤金全按照烈士的标准发放，一切待遇都按照烈士的标准办！上级也批准了，与地方政府也协调好了，所有的遗属都拿到了烈士遗属一样数额的抚恤金了！

可部队就是没有给她们这些遗属发烈士证书！

妻说，小娄说这事挺急的，她没有存下善后办的电话，16年了，也没有跟部队联系过，只因为当初组织上安排你负责她们一家，她只有你一人的电话，所以就给你打来了。

我看看笼中的小鸟，喃喃地说，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我目光从小鸟身上收回，起身去找我个人的一些东西。

妻递给我一个小包，说，全在里面了！我顺手打开一看，身份证、复员证、银行卡全在里面了，还有小娄的孩子的考号、成绩单等等所有的信息。

妻说，我知道我是拦不住你的，也知道你这么年多一直没有忘记他们的。可你已经复员十几年了，你已经是个老百姓了，再说那个善后办早已经不存在了！师里的领导已经换了好几茬了，你去找谁去呀？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但是我答应她们的，这一生享受烈士家属待遇的，孩子的爸爸的命难道不值这1分，我得让这孩子上这个学校！你在家帮我照看好小鸟，等我回来再去遛它吧。

我第一站去了老部队，部队还在一个远离大陆的小孤岛上，来去还得坐着交通艇，一别十几年，犹在昨天，岛上环境虽然变化很大，我无心怀旧，径奔支队值班室。

现任的政治部主任听说我来的目的也是大吃一惊，说，这事太特殊了，我还没有听说过。师长与政委今天出海了，联系不上。你需要部队做什么，我们一定尽全力帮助协调。

然后他把我领进保密室，查到当年的善后办所有的资料的编号与存放地，说，老同志，我们都没有参与善后，不了解当初的决议，你先自己查吧。查到了就复印好了，原件你不能带走的。如果需要原件，我会排专人坐飞机给你送去的。肯定不会耽误事的。

我复印好当初开会的记录，就离开了老部队，站在交通艇的甲板上，吹着梦中的海风，才有心再过了一遍自己留在海上的青春岁月……

艇上的一名中尉这时向我走来，我看军衔应该艇长。他向我敬礼后，请我去指挥台，说，师长、政委出海回来，正好经过这里，要跟您打个招呼。

我无奈只好从命，上了指挥台。我看到远处一艘潜艇破浪驶来，艇上的五星红旗红的耀眼。在我认为副连级别交通艇应该向正团级别的潜艇先行敬礼时，这时出现了一幕令我终生难忘的奇迹，居然是级别更高的潜艇向级别低的交通艇鸣笛敬礼，交通艇然后回了礼，我热泪盈眶，因为我是知道的，潜艇给我的是最高规格的礼节！

信号兵上来汇报说，潜艇上敬词：全师官兵向老兵敬礼！

第二站我来到了小娄丈夫的故乡，也就是小娄与孩子生活的城市。

我先去当地的劳保超市里，购了件部队训练穿的迷彩服，虽然不是真品，但不是当过兵的眼睛是分不出来。又去一家广告店里打印了一张红底黑字的牌子挂在右胸前。

我从妻给我早已准备好的小包里拿出军旅生涯所有的奖章挂在左胸前，然后我就坐在当地市政府大楼的前门台阶上。

很快门卫就报告上去了，很快四个特警就站在我旁边，其中看来是个小头目的在用对讲机汇报：队长，是一个人，没有发现其他的同伙，胸前挂着牌子写着:’见市委书记’！

对讲机里队长的声音：一个人好办！赶紧抬走！

小头目小声地说：队长，这个人胸前除了那个牌子，剩下的全是立功章，跟咱一样都是当过兵的人，不好抬！

几分钟后，那个叫队长地就气喘地站在我面前了，我用眼睛轻蔑了他一眼，他就蹲下来了，说，老前辈，这地方不能待，我给你找个地方，咱好好聊聊？

我不理他，他接着说，你要见市委书记得预约的，我已经报办公室了，办公室说你是老兵，让你按程序先去退役军人事务局反映情况的。

我这才说，小伙子，我不是为难你，我这事，退役军人事务局解决不了的，所以我才来这里的。如果你不信你把局长叫来，他如果能解决我就去他那里说！他不来，我是不会走的！

十几分钟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局长也来了，我拿出复印件来，他看的很仔细，知道我的意图后，说，老同志，这事很不好办，这是你们部队做出的承诺，我们地方是按国家政策来落实待遇的。再说我们这个退役军人事务局才成立一年，16年前的事，一时是调查不清的。这孩子的考学加分这事就在这几天的。太仓促了。我领你去民政局吧，先查一下当年遗属抚恤金发放的会议记录吧。

对！我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对！先查记录吧，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有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的陪同下，事情是一路绿灯。

虽然时间过去很长，但当年部队向地方省分区都指示过，省军分区也跟省民政厅协调过，省民政厅也跟各市、县的民政局指示过了，所以这些战友的遗属待遇一直按照烈士的标准发放的。这样事情就明晰了，市民政局马上就开出烈士待遇证明书来。

我是一个早晨回到家里，妻仍在睡梦中，我没有打扰她，径直挎上鸟笼哼着《打靶归来》又出去遛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