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潜艇艇长》小说连载：第四章“潜艇老兵”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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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李忠效，笔名钟笑。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1955年1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历任潜艇轮机兵、轮机班长、轮机军士长、宣传干事、创作员、潜艇副政委、创作室主任等职。197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78年开始从事专业创作，198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要著作有长篇纪实文学《我在美国当律师》《我在加拿大当律师》《联合国的中国女外交官》《再生之地》《监狱之旅》，长篇小说《酒浴》《翼上家园》《从海底出击》，作品集《升起潜望镜》《蓝的飞旋》等18部，并担任电影《恐怖的夜》、电视连续剧《海天之恋》等多部影视剧的编剧。

编辑推荐

本书作者曾在潜艇部队工作十年，当过潜艇轮机兵、轮机班长、轮机军士长、潜艇副政委；后又在北海舰队、海军航空兵机关、海军总部从事创作近四十年，是名副其实的“老海军”。

作为一名海军作家，一路走来，他一直牢记使命，肩负起海军作家的神圣职责。原海军航空兵某飞行团副政委刘有江在《我心目中的李忠效》一文中称誉他“始终胸怀广阔的海洋，情系蔚蓝的天空”，其作品“时而海空翱翔，时而海面畅游，时而海底穿梭，都是那么的挥洒自如，游刃有余”，足以“为精神佩剑，赐生活锋芒”。

在《核潜艇艇长》这本书中，作者将带您走近海军官兵，让您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欣赏他们的智慧与创造、勇敢与坚强，得到艺术与美的享受。

潜艇老兵

一

离开潜艇部队快30年了，乔志雄一次也没回去过。不是因为工作忙，离不开，而是心事重，怕伤感，不敢去。现在，一个偶然的事件，促使他不得不到那魂牵梦绕的老部队去看看了。那里，有他逝去的青春，那里，有他轻易不愿向人提起的秘密……

乔志雄和小儿子乔海鹰面对面坐在火车上，眼睛都看着窗外，谁也不理谁。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从眼前闪过，闪得人眼发花、头发晕，乔海鹰索性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打起瞌睡。乔志雄斜了小儿子一眼，心里掠过一丝悲哀：妈的，怎么养了这么个混球！乔海鹰二十好几了，还在家里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在父亲看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寄生虫！

本来小儿子不想与他一路同行，他对小儿子发了脾气：“你必须去，不然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乔海鹰不得不勉强遵从。

最近父子俩的关系比较紧张。说是最近，其实父子不和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只不过原来是在暗中较劲，现在已经完全公开化了。乔志雄有些怨妻子陈曦，小儿子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让她给惯的。

乔海鹰上小学的时候蛮乖、蛮可爱，学习成绩也比较好。上中学以后，开始迷恋日本漫画书和电子游戏，上课偷着看书，回家偷着上网，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乔志雄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整天在外面忙，很少有时间关心孩子的学习，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心血来潮去参加家长会，才无意中得知，乔海鹰的学习成绩已经从原来的前五名滑到了后五名。仔细一了解，终于发现了小儿子的种种“劣迹”。他一气之下，回家把那些漫画书和游戏光盘全部收缴起来，把上网的“猫”撤了，把电脑里的游戏删了。他本来还想把电脑也封了的，因为妻子说，留着电脑还可以学英语，他才网开一面，把电脑留了下来。其实他心里清楚，他既不能把小儿子拴在裤腰带上，也不能把他当个囚犯一样关起来，自己在家的时候少，小儿子真要是“野”了心，管是管不住的。好在这小子运气不错，中考和高考都是悬悬乎乎地勉强过关。

中考时，乔海鹰分数稍微超出录取线一点点，上了一所普通高中。陈曦曾想把他送进省城的“贵族学校”，乔志雄坚决反对，他不想让孩子去当什么“贵族”，他觉得孩子一旦脱离家长的视线太远，更加不利于管教。

高考时，乔海鹰分数又高出“二本”录取线一点点，取得了上大学的资格。乔志雄想让他报考军校，结果他说什么也不干，最后上了一所远在外省的大学。报志愿选专业时，乔志雄倒是比较民主，问儿子喜欢学什么，儿子说喜欢学计算机，就让他报了“计算机管理与应用”专业。

乔海鹰上了大学才发现，他是把玩电脑游戏误解为“计算机专业”了。真正的计算机专业学起来很不容易，要求精通高等数学，而乔海鹰偏偏高等数学比较差。大学四年，他几乎每学期都有一门课程“挂科”（补考），毕业考试时，又有一门没过关，延期一年才拿到毕业证。别人大学毕业英语起码考过四级，有的还会考过六级，而乔海鹰连四级也没过。就这样，他也没有一点压力，毕业归来，既不去考公务员，也不去找工作。在他的潜意识中，父亲是千万富翁，他没有必要和别的同学一样，为了吃饭，为了养家糊口而到处奔波。乔志雄曾经让他到工厂里去体验生活，和工人一起干活，他干了两天就不去了。他对母亲说，那种活没有技术含量，没有文化的人都能干，让他一个本科生去干那种活，是出他的洋相。其实是他没有人家干得快干得好，自觉没面子。

乔志雄在厂里是人见人怕的老板，业务上非常熟悉，谁也别想蒙他。生活上他非常俭朴，几乎没有任何老板们通常会有的恶习。他不唱歌，不跳舞，更不找小姐，很多应酬上的事情，都是派他的副手出面，很多客户对他充满了神秘感。他下了班就回家，回到家就关机，一般不在休息时间谈业务。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他不喜欢应酬，另一方面是他要回家“看”着小儿子。小儿子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孩子大了，打不得，说又不听，实在让他没有办法。

如果乔海鹰仅仅是不爱上班倒也罢了，偏偏他不上班，也不爱学习，除了看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很少见他看书看报。乔志雄说他：你就不能学习学习？他说：民工才学习呢！差点把乔志雄噎得背过气去！

乔海鹰整天不干正事，晚上他能通宵不睡，白天他能大半天不起，有时候乔志雄中午回家吃饭，儿子还躺在床上睡觉！他问妻子：“你也不管管他？”妻子说：“昨天睡得晚，让他多睡会儿吧。”气得乔志雄干瞪眼，妻子居然一点不生气，还袒护他说，现在的独生子女都这样……

乔志雄说：“他不是独生子女！”

是的，乔海鹰不是独生子女，他还有一个哥哥，叫乔海洋，几年前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当了海军。在外人看来，乔海鹰确实不是独生子女，陈曦却认真地说：他不是你的独生子女吗？

乔志雄反驳道：“我从来没把他当独生子女！”

这句话戳到了陈曦的痛处，她有些伤感，沉吟片刻，说：“好好好，你没把他当独生子，可你对他也太严厉了，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乔志雄无言。是的，乔海鹰是他的亲儿子，而且是他唯一的亲儿子，但乔海鹰却不这么看，他曾经偷偷地问妈妈：“爸爸对哥哥那么好，对我一点也不好。我是不是你们捡来的？”

每次小儿子这样说，陈曦都会很伤感，然后郑重地告诉他：你是爸爸的亲儿子。有一次，他又这样问，陈曦生气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从此他再不敢问了。可他在心里仍然是这样认为。

乔志雄是一个要强的人，曾在海军潜艇部队服役多年，一生品行端正，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常说：“我18岁当兵，像他这么大我已经提干，参加好几次远航了……”

妻子说：“你那是什么年代的事？咱儿子不偷不抢不吸毒，已经很不错了。”接着便列举一大串熟人的名字，拿他们不成器、有劣迹的孩子和自己的儿子比。

乔志雄说：“你怎么不跟好的比？”

妻子自有她的一套理论，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久前，父子俩发生了一次激烈的矛盾。父亲批评儿子，儿子不服气，就说：“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从小你就看我不顺眼，老这样，你还不如把我杀了算了！”父亲生气地说：“你把刀拿来！”儿子果然从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往父亲面前一扔：“给你！”

那一刻，乔志雄的心中一阵绞痛、一阵冰凉：这个儿子，完了，废了。

陈曦见父子俩闹到这种程度，也害怕了，把儿子臭骂了一顿，回头又来安慰丈夫。那一夜，夫妻俩都没睡好。

二

火车到达一个车站，旁边有个乘客要下车，起身到行李架上拿东西，乔志雄留心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生怕被别人拿错了。他是个拥有千万资产的老板，不在乎那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儿，他包里的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计算价值的。这趟火车没有卧铺，他本来可以坐软座车厢，但是一想到和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在一起，还是不要让他享受那种他不该享受的待遇吧。

火车又开动了，乔志雄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儿子，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那么坐着就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口水都流到肩膀上了。车厢里的空调有一点凉，乔志雄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轻轻搭在儿子的肩上。他这样做的时候，心里很矛盾，为什么要这样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乔志雄是个将死之人，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一些想法正在慢慢改变……

几天前，他感觉身体不舒服，也说不清是哪里不舒服，只是浑身乏力。一天早晨，他隐隐觉得胸闷，轻轻一咳，吐出一口红色的痰。他以为自己得了肺结核，也没告诉妻子，悄悄到医院检查了一番。医生检查得很仔细，还问了他很多问题。在他穿衣服的时候，医生把陪他一起去的秘书杜文杰叫到隔壁的房间，这时他已经意识到问题比他想象的严重。他想知道确切的结果，就推开门，微笑着对医生说：“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医生问他：“你说你得了什么病？”他说：“我得的是肺癌。”医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大概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还这么乐观，于是便把检查结果和盘端出：肺癌晚期。

乔志雄说自己得了癌症，是根据医生的处事方式瞎蒙的，没想到还真让他蒙对了。他没想到的是，会这么重，不过他仍然微笑着对医生说：“你不是吓唬我吧？我自己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啊！”医生说：“你听说过有医生拿癌症吓唬病人的吗？我是看你没把癌症当回事，才告诉你实情的。”他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我得抓紧时间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医生告诉他，对于肺癌四期的病人来说，时间不多了，多则几个月，少则几天。他的病灶已经扩散到整个胸腔，无法进行手术了。

在得知自己的病情以后，乔志雄开始考虑怎么把公司和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就在这时，他接到大儿子乔海洋的电话，说是有件重要的事需要父亲帮忙。他问：“到底什么事？”儿子说，他想转业……乔志雄一听，觉得此事重大，决定亲自到大儿子所在的部队走一趟，并坚持把小儿子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