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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海 底 出 击》
李忠效 著
第三十六章 各得其所
叶嘉栋没有想到，沉艇事故也会给他带来改变命运的机会。当初跟随李正文下艇救人，他只是不想落在李正文的后头，结果误打误撞，居然弄到了一个一等功！回头看看，自己还真是挺勇敢的，水下20多米爬发射管，弄不好会死人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好在那些险情已经过去了，有了这个一等功，就意味着前面有很多机会在等着他。过了不久，机会真的就来了。李正文他们那个副长班结束以后，潜校接着要办一个艇长班。这个消息，叶嘉栋还是从潜艇科的谷参谋那里听说的。潜艇科长要提升，谷参谋想当科长，按资历应该是谷参谋接替，不过也有人说叶嘉栋关系硬，个人条件好，舰队司令部唯一的一等功荣立者，是谷参谋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时谷参谋得到了潜校要办艇长班的消息，喜出望外。他自己是没希望上艇长班的，而叶嘉栋有希望，只要叶嘉栋一走，那科长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叶嘉栋不傻，知道谷参谋打的是什么小算盘，不过对于叶嘉栋来说，他更愿意去当潜艇艇长。虽然科长是副团，潜艇艇长也是副团，但是潜艇艇长的发展空间会更大一些。全国的科长多如牛毛，潜艇艇长却是凤毛麟角。叶嘉栋也乐得把科长的位置让给他，这样还可以让他帮助自己造造舆论。不过叶嘉栋嘴上还是假装谦虚地说：“我的资历太浅，上艇长班恐怕不行。”“那有什么不行的？你是一等功臣，这就是最大的资本！潜艇艇长的基本素质要求是胆大心细，你经历过生死考验，不是比他们那些什么事儿都没经历过的人强多了？”叶嘉栋故作深沉地点点头：“要照你这么说，我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哈？”“这种事情，只能听从组织安排，不好自己找组织提啊！”“这事好办。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发动群众，制造舆论，也可以直接找领导说。”谷参谋在机关时间长，人脉广，上上下下都能说得上话，经他上下一活动，叶嘉栋还真就上了舰队推荐的艇长班的名单。这一切，水韵兰并不知道，叶嘉栋一点风声也没露，他是怕办不成，让水家的人看了笑话。周末，叶嘉栋和水韵兰回家看老爷子。下棋的时候，水常清突然问叶嘉栋：“听说你要去艇长班学习？”叶嘉栋故作平淡地回答：“哦，还没最后定。我想定下来了再跟您汇报。”水韵兰在旁边听到了，凑上来问：“什么艇长班？你要去学艇长？”“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说没当回事？”水韵兰显得有些激动。水常清瞪了女儿一眼：“我看嘉栋做得对，没谱的事，不能嘚嘚嘚到处乱说，事情定下来了，再说不迟。”“爸！你老是袒护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和我商量呢？”“哼！我还以为你是舰队司令呢！”水常清火了，“告诉你，咱们水家的规矩，女人不参政，你要给我记住！”水韵兰毫不示弱，拉起叶嘉栋就走：“现在我们回叶家去！”叶嘉栋不敢不走，只好无奈地看了岳父一眼，跟着水韵兰走了。水常清生气地对老伴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都让你惯成什么样儿了？”叶嘉栋回到家里，又被水韵兰劈头盖脸奚落了一番。开始他还不明白，妻子本来是同意他下艇的嘛，上艇长班的动议也还是她提出来的呢！怎么突然又变卦了？后来听了半天，他终于听明白了，妻子反对他去上艇长班，主要是被155沉艇事故搞害怕了。叶嘉栋和颜悦色地开导她说：“韵兰，你可能不知道，对于潜艇兵来说，艇长那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岗位，是多少潜艇兵的梦想！现在，这个岗位就在我前面一步远的地方，走过去，我的梦想就实现了，不走过去，我就永远生活在痛苦的梦中。你忍心让我失去这个机会么？”水韵兰看了丈夫一眼，冷冷地说：“你说，在你的心里，是那个艇长重要，还是我重要？”“韵兰，你听我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在你们女人眼里，可能爱情高于一切；而在男人眼里，爱情和事业并重。事业是男人在社会上的立身之本，没有事业的男人，就难以获得美好的爱情。就说你吧，这么优秀的女人，你会爱上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么？”“行业不同，当然价值取向也不同，潜艇兵，就是要当艇长！”“潜艇科长就不是事业了？你说，你在机关干得好好的，你去当什么艇长啊！”叶嘉栋见妻子有些固执，只好换一种方式开导她：“你能不能坦率地告诉我，李正文到底在你心里占多大的位置？”“其实你爱也好恨也好，这是你的自由，你有这个权力，我真的不是很在意。我只是觉得，作为你的丈夫，我有义务帮你解除这种爱恨交加的痛苦。”叶嘉栋接着说：“虽然我和李正文同时立功，但是他刚刚从副长班毕业，不可能马上提艇长，我上了艇长班，就等于一步超过他了。你不高兴？”水韵兰听丈夫这么一说，脸上凝固的表情有些松动，看丈夫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叶嘉栋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下艇是为了我好，怕我出危险。其实干什么不危险？坐火车会出轨，坐飞机会掉下来，就是坐在家里，还会地震呢！要是成天想这些倒霉事，那就别活了。我知道你的心气儿很高，我不能让我心爱的女人精神上受委屈，我必须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你走到哪儿都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水韵兰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你呀，就这张嘴好！”水韵兰站起来开始宽衣：“时间不早了，冲个澡，睡觉！”“我们一起洗！”叶嘉栋高兴地说。他知道，凡是妻子说“冲个澡，睡觉”，就是暗示他她想要他了，他也每每热烈响应，都是和她一起洗澡，他们的性爱前戏在卫生间里就开始了。叶嘉栋受李正文的影响，不抽烟，不喝酒，很少打牌，没事了喜欢看点闲书。近年来，文化市场一扫“文化大革命”期间万马齐喑的局面，各种书刊多了起来，国外的各种思潮也乘虚而入。叶嘉栋看过一篇外国人写的文章，是专门谈女人之骚的，印象很深。文章说：女人的骚是女人容貌、肢体之外的第三种语言。女人的骚是女性特征的再现，是对男人的殷切期盼，是发自内心的呼唤，是一种最原始的女性美，是男人心里的痒痒。女人越骚，男人越喜欢。叶嘉栋从这篇文章中得到印证：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够风情万种，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够多彩多姿，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够风吹杨柳，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给男人痒痒的感觉，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恰到好处地演绎一段感情的外泄！女人越骚，女人味越足。女人越骚，越给人有情有义的感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骚”似乎是个贬义词，如果什么人说某某女人很“骚”，那表情都是不屑的。但是从外国的理论和他个人的实践来看，骚是女人的宝，是一种女性的深度的美！中国民间有个说法，最理想的女人的标准是“堂上是淑女，床上是妓女”，后一句大概说的就是指女人的“骚”。叶嘉栋听人说过一个笑话：某人的妻子对性事的兴趣极淡，丈夫在那里辛勤耕耘，她竟歪着头在那里看报纸！这样的女人能博得丈夫的欢心么？夫妻之间需要沟通，床上生活也需要知识。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题为《性爱过后最让女人讨厌的行为要禁忌》的文章，一看就知道是没知识的女人写的，没知识的女人编辑的，经过没知识的女主编签字发出来的。文章说：许多女人办完事后，总是希望能够继续享有温存，希望伴侣不要太早离开她（包括精神和肉体）；希望被伴侣继续呵护拥抱着。女人最讨厌男人刚刚办完事倒头就睡，像是死猪一样，让女人认为自己只是个性玩具。结论是：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叶嘉栋把文章拿给水韵兰看，问她对此什么看法，水韵兰说，她也听见不少结过婚的女人议论此事，甚至义愤填膺。叶嘉栋说：“看来女人都是没有头脑的动物……你除外。”叶嘉栋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打击面宽不宽？你想啊，如果一个男人这样，怎么骂都行，要是男人都这样，就要问问为什么了。”“这是一种生理现象，有一个专业术语叫‘不应期’。”“在生物对某一刺激发生反应后，在一定时间内，即使再给予刺激，也不发生反应。一般称此期间为不应期。不应期分为绝对不应期和相对不应期……”“知识多一点，会促进夫妻生活的和谐。男人办完事，本来已经很累，如果这时女人再和他唧唧歪歪的，他就会很烦，态度就可能不好；而女人因为被冷落，本来心里就委屈，一见男人这样，就更烦，怪男人自私，不体贴人。如果女人了解这些知识，就不会埋怨个没完了。互相体贴，互相理解，才是真正的夫妻之道。”水韵兰从来没有在睡觉的问题上埋怨过丈夫，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每次丈夫都让她很满足。在了解了这些新知识之后，她就更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她会用丈夫喜欢的方式来回应他。夫妻两个洗完澡，前戏已经做足，上了戏台，正戏自然无比精彩，这精彩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至于后戏嘛，也是余音绕梁――那是叶嘉栋甜美的鼾声。不应期的男人往往是最容易沉入甜美的梦乡，那如同婴儿的睡态，只有充满母性心态的妻子才能欣赏。人类的美好生活，是在互相欣赏中变得美好起来的。有什么样的心情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敌对和仇视永远不会产生美好。 过了几天，叶嘉栋接到正式通知，9月1日到潜校艇长班报到。这时他的心情非常平静。这个毫无悬念的结果在他看来只是一个程序而已。他在犹豫，要不要给李正文打个电话。如果不打电话，就这么偷偷摸摸走了，显得很没有风度；打电话吧，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太招摇？他正在打与不打这个问题上举棋不定时，电话响了，是李正文打来的。“看来咱俩有心灵感应啊，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等你毕业了，我给你当副长，保证让你成为最好的艇长！”“你给我当副长？我可用不起。咱俩还是各干各的吧！”“那你可就未必有好日子过了，我会骑在你脖子上拉屎！”“好啦，不跟你斗嘴了。你那片红霞飘到哪里去了？飘回来没有啊？”“我这里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哪天咱们聚一下吧？”周末，叶嘉栋、李正文和李显武三个老乡在舰队机关附近的一个小酒馆相聚。他们有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会了，凑在一起就是为了说说话，叙叙旧。原来是为了祝贺叶嘉栋上艇长班的，现在又多了两个议题，一是李显武转干的命令下来了，二是李正文现在所在的156潜艇被海军编入核潜艇基地，命令也到了。于是他们喝了祝贺酒，再喝分别酒。李显武是志愿兵，最高服役期限为13年，本来是准备年底就回家的，没想到在155沉艇事故中立了一个一等功，根据有关规定，他可以由志愿兵转为干部。正好支队司令部的潜水参谋身体不好要求转业，支队领导征求李显武意见，李显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原因是他媳妇特别喜欢青岛，只是志愿兵不能随军，夫妻俩很是遗憾。要是转为干部，熬到副营家属就可以随军。李正文从潜校副长班毕业以后，因为155艇已经报废，被分配到156艇当副长。最近，海军决定给核潜艇基地配备两艘常规潜艇，目的是为了加强对核潜艇新艇员的锻炼和培养。关于调拨潜艇的报告是叶嘉栋起草的，因此他对整个过程比较了解。众所周知，中国核潜艇1970年下水，1974年开始服役，但实际上一直处于边研制边试验边改进阶段，核潜艇的故障很多，一进厂就是半年一年，很多新兵当兵几年还没有出过海。舰艇部队长期不出海，管理上就会出问题，鉴于此种情况，有人建议给核潜艇基地配两条常规潜艇，让那些成天待在岸上闲得流油的艇员到海上摔打摔打，这个方案得到海军首长的赞同。酒过三巡，李显武先有了几分醉意，不是他的酒量小，是他的酒风好，喝得实诚。叶嘉栋和李正文借口没有酒量，每次只是抿一点，李显武都是一口见底。李显武借着酒劲倚老卖老地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小子现在进步都比我快，我是很服气的。当初我就发现，你们两个不白给，机灵，明白事。”叶嘉栋指着李正文说：“我不行，他比我机灵，比我明白事。”李显武笑道：“不过，你们两个的老底儿，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还记得不？刚当兵的时候在闷罐车上，你们两个像两只好斗的小公鸡，要不是我强把你们俩分开，说不定能斗得一地鸡毛！”李正文提议道：“为了感谢显武老兄多年的关照，嘉栋，咱们两个共同敬显武一杯！”三人碰了杯，李显武又是一饮而进，然后说：“你们两个将来当了大官，可不能得罪我，我是‘揭老底战斗队’的！哈哈！”叶嘉栋说：“揭吧，不怕，谁没有穿开裆裤的时候？再伟大的人物，小时候也穿过开裆裤！”李显武哈哈笑起来：“好，有这个心态就好！老话说，人活一张皮。我理解，这张皮，既是指人穿的那身衣服，也是指脸皮。”李正文伸出手去和叶嘉栋握手：“咱们握手言和，不让他看笑话！”李显武端起酒杯和他们碰了杯：“这杯酒，咱们祭奠那些死了的战友。”说完，把酒洒在地上，叶嘉栋和李正文也跟着洒了。李显武接着说，“下面我要说一个沉重的话题。155艇死的那些弟兄，是我亲手把他们捞上来的。你们无法体会我当时的心情。这些年，我不是没捞过死人，那是工作，心里没觉得怎么难受，这一次，我心里是真难受。为什么？这次死得人多，死得惨烈，其中还有几个是我认识的。特别是舰务军士长老汤，他老婆不怀孕，我还给他介绍过偏方。他这人很好面子，弄不出来孩子也不好意思求医，不好意思问别人，一直在那里埋头苦干。还是她老婆无意当中跟我老婆说了，我才知道。他吃了我给他介绍的偏方，终于让老婆怀上了，可他却突然死了。他老婆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悄悄到医院去把孩子打掉了，结果还是个男孩！老汤三代单传，到了他这里，阴差阳错，断了烟火。”李显武接着说：“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两位兄弟，你们两个前程远大，将来遇到的事情会比我多……别嫌我迂叨，我衷心希望你们两个，把面子上的事情处理好――不能不要脸皮，也不能太在乎脸皮。特别是你们走上领导岗位以后，更要处理好这个关系。我们周围现在有很多人，他们为了达到某种个人目的，根本不要脸！”李显武看看他们两个惊讶的目光，自嘲道：“我喝多了，说了错话，别介意哈。”叶嘉栋说：“酒后吐真言。真言就不是错话。老兄放心，小弟谨记！”李正文开玩笑说：“我发现，显武老兄得把酒喝到一定份儿上，思想的火花才更加闪亮！来，接着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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