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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核潜艇工程备忘录
陈右铭 李忠效 著
第一章 逼上梁山之 彻夜长谈（中）
刘清华说：相信你一定能干好
陈右铭自述——
1966年10月3日，六机部方强部长和刘华清、刘放副部长一起找我谈话。地点是在六机部会议室。
刘华清，湖北省大悟县人。1916年出生，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5年由团转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少共中心县委书记，红15军团政治部敌工科长，红31军司令部机要科科长。参加了长征。抗曰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29师宣教科科长，师供给部政治处主任，冀南军区组织部部长，刘华清1955年） 平原军区组织部部长，冀鲁豫军区第六军分区副政治委员。解放战争时期，任晋冀鲁豫军区第二纵队六旅政治委员，第二野战军11军政治部主任，军副政治委员，第一海军学校副校长兼副政治委员。1958年毕业于苏联伏罗希洛夫海军学院。回国后，任北海舰队副司令员，国防部第七研究院院长，海军副参谋长，国防科学委员会副主任，副总参谋长，海军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是中国共产党第12届中央委员。在1985年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被增补为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将帅名录》补遗：1987年后，任中央军委副秘书长，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国共产党第14届中央委员会政治局常务委员。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陈右铭自述——
方强部长首先对我说：“去年中央专委批准，核潜艇第二次上马，国防工办于今年8月批准，以六机部、海军、二机部为主，组成09工程领导小组，负责检查落实09工程研制任务，协调有关部门之间的工作，以保证按期和提前完成09工程的研制。但领导小组至今未组织起来。工程办公室原打算由科研局兼任，他们抓不起来。中央专委办公室提出成立专门的09工程办公室，我们研究，由你担任办公室主任。你学习好，干劲大，有魄力，相信你能当好这个主任。”
方强还告诉我：“去年底领导就已研究决定调你任七院副院长，中央组织部已同意，只是因为开展批判罗瑞卿的运动，暂时不能到职。这次原决定调你来任09工程办公室主任，但考虑七院科研工作无人抓,中组部也同意你作为七院党委常委，兼管七院科研工作。”
“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叫我暂时到院里抓抓科研工作可以，但09工程办公室主任我当不了。”我有些激动地说，“国防工办搞了部院合并，现在各研究院都归工业部领导，中央专委办公室也设在国防工办，国防工办现在有人、有权，09工程理应由国防工办协调抓总，而叫六机部成立工程办公室，负责协调抓总，能抓起来吗？这是把责任推给下边。”
几位领导满以为我喜欢学习先进科学技术，加上又提升我，肯定会愉快接受这一任命，没想到我却不同意当办公室主任，他们都有些感到突然。
刘放说：“右铭啊，就是因为困难才叫你干，你不干也得干。怎么办，要么核潜艇不搞了？不搞了总理那里怎么交待？你去年底在部党委扩大会上不是还批评我们对核潜艇工程抓得不紧么？”
他又提起我批评他们的事，我心里暗暗叫苦：我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不过我想他说这话并无恶意。我们很熟，在新四军五师的时候我们就认识，那时他是政治部宣传部长，我是作战参谋。解放后他曾出任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在他卸任回国出任六机部副部长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09工程是中央专委定的，”刘放接着说，“确实，再不抓不行，要犯错误。所以我们考虑要成立办公室。以前的领导小组是空架子，只是开开会，具体落实要有专人来抓。我们就选你来抓。”
我想说我不行，可是他没有让我开口，用手势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话。
“我们选你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第一，你熟悉情况，你搞过常规潜艇的研制，对原来09的整个研制过程也熟悉，你来抓，能接得上。第二，你对搞海军装备工作很有感情，责任心强，组织能力强，有魄力。干这个事，没有魄力的人，没有组织能力的人，是搞不起来的。第三，你在七院的威信很高，‘文化大革命’搞成这样，你连一张大字报都没有，你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大家会服从你的领导。第四，你在海军舰艇部队里头也比较有威信，是过了技术关的支队长，海军报还专门宣扬过你，海军领导也信任。总之，你在各方面的关系都比较好，所以你来搞09,工作比较容易开展起来。”
听这个口气，我是无论如何推不掉了，于是我采用迂回战术，诚恳地说：“核潜艇工程技术复杂，参加研制的单位多，大部分的设备、材料都要新研制，科研、生产设施和核潜艇基地建设都要新建，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运动期间，各种观点对立，组成一般的工程办公室，是很难担负起工程的组织领导和协调抓总任务的。因此我建议，核潜艇工程由专委办公室或国防科委直接组织领导，成立其专门的工程办公室，由一位副主任兼任办公室主任。只有这样，才能把核潜艇搞出来。如果组织上一定要我到办公室工作，我可以当副主任。”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刘华清开口了：“陈右铭啊，你就别讲那么多条件啦，就是有困难才要你来干。你开始当所长也是怕干不了，这几年不是干得很好么？鱼雷快艇、导弹快艇、常规潜艇不是你去抓，恐怕不会这样快搞出来。”
我说：“核潜艇和其他舰艇不一样，这几天我反复考虑过，我当主任确实有困难，希望领导原谅……”
“搞核潜艇困难是不少，可能比你说的还要多。”刘华清语气十分肯定地说，“就是因为困难很多，才决定成立专门的办公室，才调你来当主任。你就挺起腰杆子干吧！”
李忠效插叙——
为什么刘华清非要陈右铭来当这个09办公室主任呢？这是有其“历史背景”的。
刘华清在旅顺基地当司令员的时候，陈右铭是他手下的快艇支队的支队长。他对陈右铭的情况比较了解。有句老话叫“知人善任”，用在他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
1962年1月，海军在上海开训练会议，刘华清和陈右铭都参加了，叶剑英元帅也参加了会议。在这次会上，叶帅认识了陈右铭，同时陈右铭也给自己惹下了“麻烦”。
1961年，林彪提出来部队要搞“天天练”。林彪当时是国防部长、军委副主席。由于他的地位显赫，他的关于“天天练”的提法，得到了全军的响应。在上海开会时，海军司令部训练部根据林彪“天天练”的精神，搞了个计算，规定海军快艇在海上练的时间为60 - 75 %,飞机在天上练的时间是60%，驱逐舰、护卫舰、潜艇海上练的时间是75%。陈右铭想，每年的训练时间700个小时，75%是多少呢？是500多小时，而快艇主机的寿命只有500小时。也就是说，全部主机小时连一年的训练时间还达不到。于是他就提出来：不行，做不到，要勉强做的话，我们快艇、飞机不要多少时间，就会失去战斗力。这个计算不行。陈右铭建议海军首长和海军司令部重新考虑，重新计算。
陈右铭的话还没讲完，叶帅就问海军司令员萧劲光：“他叫什么？”
萧劲光说：“他叫陈右铭，是旅顺的快艇支队长。他学习很好，过了技术关的支队长就是他。”
接着叶帅对陈右铭说：“你再说一说你的理由。你的意见怎么办？你不同意海军训练部的计算，你的意见是什么？”
陈右铭说：“最好的办法是做科学的计算，我理解林总讲的‘天天练’不一定都是出海，海图作业，实验室操作，码头操练，海上停泊操练，这不都是练么？怎么能理解练就是航行训练呢？我们主机是500小时的寿命，一年你规定我500小时的海上航行训练，快艇还能打仗么？我建议做科学的计算，各种练习多少时间，最后决定这个比例。”
叶剑英本来就不赞成林彪的“天天练”。他曾经有一个讲话，他说练习要多种多样，如果一个枪栓，每天练拉枪栓，装备就会搞坏，步枪的枪栓是有寿命的。
所以叶帅对陈右铭的发言很有兴趣，当时就对刘华清谦“华清同志,你要你们这个支队长回去，做一下详细的计算。另外叫潜艇支队、航空5师做个计算，各种练习是多少比例比较好，我7月份到你那里去开座谈会，你们给我作详细汇报。”
陈右铭带着这个任务回到旅顺，找了一些人进行计算。计算的结果，海上练习时间为全年训练时间的15到25 %最为合理。
1962年8月16曰，叶剑英就到旅顺听汇报来了。汇报时，叶帅不断插话，结果陈右铭的汇报讲话还没有叶帅讲的话多。叶帅充分肯定了陈右铭的计算和各科目实验室、码头、海上操练的时间比例，特别赞扬“少出艇多出人、人员新老搭配、科目穿插进行”的方法，这样既加强了海上操练，又节省了主机工作时间。
最后，叶帅对刘华清说：“华清哪！我们今天汇报讲的话，你全部打印出来，给我一份。”
开完会，叶帅跟周希汉、刘华清、王效明（基地副司令员）、陈右铭一起照了相。
叶帅走后。陈右铭的“麻烦”就来了。陪同叶帅一起听汇报的海军副司令员周希汉，在第二天开会时，把陈右铭狠批了 一顿：
“陈右铭同志的汇报啊，是完全错误的，对萧司令员在军委会上的讲话，对海军司令部的训令只字不提，完全讲自己的一套，你的表现是严重的骄傲自满，别人都错了，就是你的对。第二条，
无组织无纪律，萧司令员在军委扩大会上的讲话，林副主席都说是正确的，符合他的指示精神，海军司令部的计划是经过训练部的计算，这个也是错的？第三是，破坏团结，啊，说破坏团结太重了，是影响团结。把你的意见到处讲，这不影响团结么？”
这时刘华清说：“计算是叶副主席下的命令，是我布置叫他去搞的，这不能说他是无组织无纪律。”
陈右铭说：“计算是叶副主席下的命令，在上海你就听到了，回来是刘司令员给我布置的，我是执行命令，没有无组织无纪律。第二条，我没有到处去讲，上海开训练会议，是征求意见，我在会上讲的，这一次是向军委首长、海军首长、舰队首长、基地首长汇报，我怎么是到处去讲？怎么会影响海军团结呢？你说我骄傲自满，我警惕。但是这一件事，我没有骄傲自满的问题。”
陈右铭这么一讲，周希汉说：“好吧，今天的会就开到这，明天由马副参谋长带领训练部的人，到你们支队进行详细的计算。你把你的计算都给他们。”
当天下午海军训练部的人就去了，陈右铭把他的计算都给他们了。结果计算比他的还少。海上练的时间只有15%。
第二天下午接着开会，首先就是周副司令员讲话：“你的计算是正确的。但是你处理的这一件事，整个的过程是错误的。”他还是坚持了昨天会上讲的那三条。然后叫大家发言。
快艇支队政委冯达检讨说：“这个计算我知道，我也参与了，我没有提意见，也没有制止......”
陈右铭说：“你怪得很，你是政委，我是支队长，我是管训练的，叶副主席下的命令，刘司令员下的命令，你没有制止，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错误啊？与你何干？”
冯达一看陈右铭发火了，他就没再讲什么。
后来宋景华政委说：“右铭同志，你不要发火，事情可以弄清楚的。说右铭同志有骄傲情绪，我不反对，但是这样给他的结论，恐怕是不合适的。”
最后周希汉对陈右铭说：“右铭你讲吧。”
陈右铭说“我什么也不讲了，你们愿意怎么做结论就怎么做结论。”周希汉说：“你还是讲一讲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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