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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核潜艇工程备忘录
陈右铭 李忠效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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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钱令希受大连工学院的屈百川博士的“三顾茅庐”之邀,来到了滨海城市大连,担任大连工学院第一任研究部主任。钱令希一面从事教学,一面从事科学研究,他曾以武汉长江大桥和南京长江大桥工程顾问的身份,参加了这两座大桥的桥梁规划、设计和科学研究工作。1959年,他还参加了长江三峡水利枢纽的规划会议,提出了一个新型的大头坝型——梯形坝的建议,为后来的浙江乌溪江高坝所采用。由于钱令希在教学和科研上做出的重大贡献,1956年起,先后当选为政协第二、三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从1964年起,被推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我之所以想到钱令希,是因为我在七院一所担任所长期间,就曾请教过他有关舰艇结构设计问题,他曾帮助七院解决了几个海军装备上的疑难问题。
前两年,七院要修改潜艇设计规范,请几所高等院校参加。大连工学院分担的一章是《结合壳的稳定计算》,这是整个规范的难点。
任务交给钱令希时,七院给了他一本苏联编制的规范,供他参考。他看过之后,认为内容已陈旧,关于结合壳的稳定计算,寥寥几笔,十分粗糙,没有参考价值,必须从理论研究入手,用实验验证,最后为规范提供电子计算机程序。他组织了几个年轻的教师,一起攻下了这一技术难关。
一艘中型登陆舰的首制舰好不容易造出来了,但在航行试验时,
发现舰桥震动很厉害,人站在上面都震得发抖,军舰不能正常使用。
我在大连船厂了解到这个情况后,要他们请钱令希从结构上研究一下。〇
海军驻船厂军代表室把钱令希请上舰。他仔细检查舰体结构后,认为结构的连续性处理得不好,整个舰身是个软腰,以致后部机舱的震动能量传不到前面去,而都挤到舰桥上去了,所以,在航行中舰桥震动厉害。他还有个形象的比喻:大男人的头,大男人的脚,小姑娘的腰。
就是说军舰腰部的刚度不够。
我问他怎么解决,他说:“这个问题简单极了,把驾驶台加强,
使前后的震动频率一致就行了。整个设计还可以,主机等其他方面没有问题。”
大连船厂根据钱令希提出的方案进行改造,舰桥果真不太震动了,
说明软腰的诊断是正确的。
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代驱逐舰,在航行试验时尾轴震动得很厉害,
造船工业办公室曾为此幵过会,请有关专家“会诊”过,都没有彻底解决问题。我在大连厂了解驱逐舰试验情况时,告诉一所和船厂的同志:
“请钱令希教授看看,从结构上改造一下,或许能解决问题。”
钱令希在驱逐舰尾舱底部和尾轴附近进行了仔细观看,他认为:
尾轴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尾轴和舰身的连接要改装一下。
七院一所驻厂工作组和大连船厂接到钱令希画的改装草图,立即派人上北京,获得造船工业办公室同意后,按钱令希开的“方子”改装结构,尾轴震动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钱令希真神!”大连船厂的工人们对我说。
我把工人的话告诉了钱令希,他却不以为然地说:“没有什么神秘的,只是个理论联系实际的问题。要联系好,应该多学习,善于观察分析,还要有服务于实际的劲头。”
这一次,我到大连工学院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钱令希。他拉着我的双手,久久地打量着我。
“钱教授,你不认识我了?”我问。
“陈主任,这是什么时候,外面到处是批判我的大字报,你还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钱令希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我要是早来就好了。”我说。
“早来也是没有用的。”他徂丧地说。
接着他告诉我,造反派在图书馆搞了一个他的“罪行”展览,列了许多罪状,并通知他,要他今天下午去当解说员。
〇我安慰他说:“你可以不必去当解说员了。”
他直盯盯地看着我,半信半疑。
我说:“是总理让我来请你为09工作的。”
“总理?”钱令希显得非常激动。
我点点头,对他说:“钱教授,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我转身就去了军管会。一见到军管会主任,就告诉他我是谁,并将总理的指示向他口头做了传达,然后提出:“把钱令希的办公室让出来,给他一个保险柜,装核潜艇的研究资料,让他继续搞研究,谁要是抄了他的资料,干扰了他的研究工作,是要追究责任的!”
军管会主任犹犹豫豫地说:“你对我说,我相信,可是我怎么向群众说呢?你最好给我一个文件或书信。”
我说:“我来的匆忙,没有想到写信,你可以把我的话向群众传达,错了我负责。”
“如果造反派不相信怎么办?”
“他们可以直接打电话到总理办公室去问!”我几乎要咆哮了。于是钱令希得到了初步解放,他不必去为他的所谓罪行展览当解说员了,他可以做他自己喜欢做的研究了。
后来我了解到,钱令希在造反派批斗他时,也未忘记核潜艇的科研课题和保存核潜艇的资料。
早在I960年代初,七院接受核潜艇研制任务后,报请国防科委,给钱令希下达了“导弹核潜艇壳体的强度、开孔和稳定性问题”的科研任务。
这是钱令希第一次接触到的、过去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新课题。他组织力学研究室的一批青年教师协力攻关。这种壳体形状复杂,要求严格,在国外文献上找不到有针对性的参考资料。
钱令希非常赏识的一位青年教师钟万勰,经过苦心探索,找到了这类壳体特别容易压坏的一种不利结构形式。
钱令希听了他的汇报,看着他的图纸,高兴地说:“这是一个创造性的发现!找到了不利形式,再逐步去找有利形式,那就容易多了!”
果然,在钱令希的指导下,往后的研究出乎意料的顺利。可是,眼看就要拿到成果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骤雨式的“大革命”中,钱令希和他的几位助手都受到了无情地冲击,办公室和实验室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大批判的战场。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忘他的核潜艇研究课题。
有一次又在实验室批斗钱令希,批判会结束后,他要求留在实验室多待一会儿。
“干什么?”造反派问。
“请给我一点时间,因为我的科研项目还没完。”
“你这个资产阶级顽固分子。批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死心,你还梦想翻天当反动权威啊!” 一个造反派斥责道。
“不,那是国家交给的任务!”钱令希强硬地说。
“那也不行,批倒批臭了再说!”
1967年夏,造反派突然杀向社会,学院内顿时宁静下来。钱令希立即抓住这个“可乘之机”,马上来到办公室,领着两个助手,雛开资料,认真地分析和整理起来。他们夜以继曰,一刻不停。
过了一个盛夏,8月23曰,他们终于写好了十多份研究报告。
“放在哪里?”助手问。
“在这学院内没有安全的地方,”钱令希果断地说,“寄出去,寄到有关单位去。”
就在研究报告寄出去的第二天,大连市发生了 “8.24”大武斗,那些造反派杀了回来,钱令希的办公室和实验室又被贴上了大封条。钱令希后来跟我讲起这件事时说:“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呀!”
在092型核潜艇结构设计没有经钱令希审查之前,我一直担心下潜以后失稳,特别担心在发射导弹以后失稳。如果发射导弹的时候,导弹舱一裂开,是要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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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令希经过计算之后对我说:“陈主任,你放心,没有问题。要是导弹舱口出问题,我钱令希就改姓。”
后来实践证明,果然一点事没有。我服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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