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核潜艇工程备忘录 ——第六章在核潜艇的“摇篮”里(下)

深海蛟龙 202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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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核潜艇工程备忘录

陈右铭 李忠效 著

第六章在核潜艇的“摇篮”里(下

海军来光祖参谋长等领导同志视察了 1:1模型的设计建造结果。1969年,海军、431厂、719所三方代表又共同在现场逐舱进行了全部审查,对于不足之处,尤其在操纵、维修、使用方面,海军同志曾提出700多条意见,随后又对模型进行了移改。最后,海军代表认为可以满足使用要求,总装厂认为,按模型艇进行施工设计,可以进行施工安装,模型艇设计建造工作即告结束。

091首制艇的施工设计和建造实践,证明设计建造1: 1模型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1:1模型的建造,对09艇开展施工设计,对培训工人和艇员,对确保091首制艇总体布置设计一次获得基本成功,对确保091首制艇的建造质量和进度,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关于宋学斌文章中涉及的有关问题,我向尤子平求证。2019年5月1日,尤子平回复我:“宋的文章说施工设计是根据全模来进行的说法不够准确,一般是应先有纸面图样,才能按图制作模型,现场发现不妥时,再反过来修改图纸;当然,也不排除个别特别复杂舱室,先在模型上布置,而后返到图纸上的;关于全模在研制091时所起的作用,正如宋的文章所述,只是对总布置和舱室布置的实用性和合理性起很大作用,仅此而已,毕竟全艇的性能、功能还是第一位的。”

陈右铭自述——

总体所、总装厂和海军驻厂军代表的领导一起,研究制定了 1:1模型的建造方案。1968年7月,科技人员和工人一起动手,齐心协力,夜以继地干。8个月后,一个由普通金属和一般材料建成的核潜模型,就现在人们的面前

通过1:1模型,解决了许多技术问题。

一是原总体所设想的总体布置,通过模型研究,发现许多明显不合适的地方,及时进行了修改。过去征求使用部门的意见,因为在图纸上看不出问题而提不出意见;但他们在看了模型之后,却提出了一些很好的意见。原来在图纸上研究舱室分布和系统、设备,特别是管道、电缆布置,不仅费时、费力,而且很不容易搞得合理。在模型中,这些问题得到了解决。

二是在模型上研究解决了各种设备、系统的技术协调问题。过去总体所与设备研制单位、使用部门之间对一些技术问题争来争去,得不到统一,领导心里也无底,不敢轻易拍板。有了模型之后,总体所与有关部门在模型上共同研究,认识比较容易统一,比较快地审定了技术条件。这不仅给研制工作争取了时间,而且提的技术要求也比较准确,大大减少了返工、浪费现象。

三是对设备的安装也很有帮助。因为没有搞过核潜艇,对一些大型设备怎样安装才合适,在技术上也不是很有把握,在模型上研究就容易多了。首艇安装设计比较成功,模型起了很大作用。

四是在模型上研究设备吊装,艇体材料加工、焊接,管道、电缆敷设等工艺,以及编制施工计划,培训施工人员等,都起了很大作用。

总装厂在总结建造工作的大会上,戴开南谈到建造1:1模型时说:“这不仅不是愚笨的表现,实在是最聪明的举动!”

连原来反对搞模型的人,看到它起的重大作用时,也称赞这是“最聪明的办法”了。

“非常战役”

陈右铭自述——

人们常把船厂称作是舰船的“摇篮”。而核潜艇的这个摇篮,在建造“超级玩具”——1:1核潜艇模型时,它自身的建设才刚刚开始不久。在初建过程中,又受到“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不少人都是一边受审查一边工作的。

核潜艇总装厂的建设历尽磨难,总装厂的建设者们更是历尽磨难。

1968年初。在总装厂附近的一个山坳里,

几间红砖房的门窗被铁皮封死,周围有人站岗巡逻,无关人员不准靠近。这里,有一个在“文化大革命”中很流行的不伦不类的名字——“牛棚”。

“牛棚”里关着党委书记蒋德功、副厂长侯君柱等十几名工厂和车间的领导干部。他们的罪名都是“莫须有”的。

侯君柱的罪名居然是“苏修特务”。他15岁进船厂,干过油漆工、除锈工、电焊工、切割工,从来没有和“苏修”沾过边儿。30年后,他从一个普通的学徒工成长为一个万人大厂的厂长。在造船业中,他虽然不特别有名,却也是个数得着的人物。

侯君柱的头上没有硕士、博士之类的头衔,可他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大脑。大家反映,他的思维方式像彭士禄、尤子平等人一样,很有些与众不同;他反应异常敏捷,一个问题在他那里,转眼之间,就能给你三个乃至五个答案。说他“逆向思维”也好,说他“举一反三”也好,反正他能给你一个“触类旁通”的惊喜。

他调到总装厂之前,对核动力可以说只知皮毛,可一两年之后,他居然已成为得心应手进行指挥调度的行家。

他也是从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调来的。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凉,比他想象的更加艰苦。这些他都不怕,他最怕的是变幻无常的政治风云。当有人诬蔑他是“苏修特务”时,军宣队和造反派到处抓他,弄得他不得不像个罪犯似的东躲西藏,但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关进“牛棚”的命is。

在“牛棚”里,侯君柱们受着无休止的逼讯和审查,写着永远写不完的“检査”……

我曾多次找到军管会的负责人,要求他们尽快把侯君柱等人问题搞清楚,尽快结案,免得影响了核潜艇工程的正常进行。毛主席亲自批准的核潜艇工程总得有人去实实在在地干,光喊口号和写大标语是永远造不出核潜艇来的。于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出现了:白天,“牛棚”里的“叛徒”、“特务”们被押出去审查图纸、指挥施工;晚上,又被押回“牛棚”写检查、交代错误。

荒唐复荒唐。这就是荒唐年代的荒唐事!

在我们09工程办公室的再三催促下,被关押的干部们被先后“解放”。

一天,军宣队员在“牛棚”前宣布,对船体车间主任王秀清的审查结束,无罪释放。王秀清没有因为重新获得自由而露出半点喜悦的神色,沉着脸问军宣队员:“昨天你们还说我是阶级敌人,今天怎么我就无罪了?一夜之间怎么就来了个天翻地覆?你们要不说清楚,我就不离开这里!”

军宣队哪能说得清楚。无可奈何,他们只好把主管生产的王荣生副厂长请来做王秀清的说服工作。

王荣生是从武昌造船厂调来的大学生出身的厂长,现在,他已习惯了北方的旱烟。他像北方汉子一样卷了一根拇指粗的“喇叭口”叼在嘴上,对王秀清说:“老王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船体车间离不开你。你不出山,核潜艇工程就会搁浅。你真的不想造核潜艇了?”

王秀清内心在激烈地斗争。

王荣生打量着这个饱受屈辱的汉子,动情地说:“老王,我知道,干核潜艇是你的夙愿,你不会不干。”

王秀清像是遇到了知音,看了王荣生一眼,坚定地说:“我干!”然后连铺盖也懒得收拾,就大步向他的船体车间走去。

1968年11月23,建造中国第一艘核潜艇的第一个战役打响了。这是一个非正常情况下开始的战役,因此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战役”。

当时正值动乱年代,工厂又处于初建时期,各方面的困难都非常多。一是工作量大,技术人员少;二是工程质量要求高,技术难度大;三是工作环境十分艰苦。全艇共11个分段,10个大接头环形焊缝。10条焊缝就像10只拦路虎。管理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们吃在船台,干在船台,睡在船台。从第一个立体分段上船台进行大合拢到总体试水完成,仅用了不到5个月时间。这对当时尚不具备生产能力的船厂来说,简直是个奇迹!然而,昼夜加班的人,每餐只有一个二两重的黑馒头和一碗白菜汤……

在船台的旁边有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那是侯君柱的办公室和卧室,有时也当会议室用。他经常召集各车间科室的负责人在帐篷里开生产调度会。人们经常可以在这里听到他的大嗓门儿。

有一天,我又听见他喊:“供应科!”

有人小声应着:“到!”

侯君柱一看不是他要找的人,不高兴了:“我叫的是科长!”

“科长有事……”

“有事?什么事比核潜艇还重要?马上去把他找来!”

侯君柱对大家说:“同志们,离核潜艇下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几百吨的铅屏蔽要封,几万米的消磁电缆要拉,所有的机电设备要安装交验,时间必须以分秒来计算!可我们的设备,到厂的只有百分之五+! ”

他看见供应科长姗姗而来,把脸拉下来对他说:“从现在下达指令起,你立即派人到各厂催货。人不够要人,钱不够领钱……耽误工期,我拿你是问!”

我非常欣赏侯君柱的工作魄力。不要忘了,他是蹲过“牛棚”的人哪!“牛棚”里的岁月不但没有磨去他的棱角,反而更显得威风了。

第一个战役终于按时完工。这个“非常战役”的胜利,就是在侯君柱这样一些具有“非常魄力”的人共同努力下取得的。核潜艇的“摇篮”里,响起了第一声动听的“摇篮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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