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事，我去努力。不冲别的，就冲你妈在这个厂子干了３０多年，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他们也不能无动于衷。青年人犯错误当然有他自己的责任，社会也有责任。你说你小时候享受到父爱了吗？受到过良好的小学教育了吗？你妈妈在厂里当科长，人又要强，整天忙厂里的工作，哪有时间管家？你是丹枫针织厂的子弟，工厂不管谁管？”奚大江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像是在和谁吵架似的。

    于梦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到谁对他说过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深深地被奚大江的真诚感动了。他激动地对奚大江说：“大叔，有你这番好心，就是我进不了针织厂，我也知足了。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干，如果我……”

    他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发誓，就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要割指盟誓。被奚大江制止了：“你这是干什么？把刀子给我！以后不能动不动就和人亮刀子。就这个样子，能改变别人对你的印象么？”

    于梦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乖乖地把刀子交给了奚大江。

    于母的骨灰出来了。奚大江用一块黑布包上骨灰盒，递给于梦雷。对他说：“梦雷，你跟我来。”

    不一会儿便来到火葬场的西墙外。那里有一块空地，是专供人们祭奠亲人的地方－－每逢清明或是死者的祭日，死者亲属就会到骨灰堂把寄存在那里的骨灰盒取出来，供在祭台上，然后烧几张纸，点几柱香，以寄托对亲人的哀思。

    奚大江让于梦雷把骨灰盒放在祭台上，去掉黑布，然后把刀插在地上，说：“梦雷，跪下，给你妈发个誓！”

    于梦雷“扑通”一声跪下了，顿时泪如泉涌：“妈，孩儿不孝，让你这么多年吃苦受累，没有享一天清福。你一生要强，却因为我蒙受奇耻大辱，最终为我而死。妈，孩儿此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为你洗刷耻辱。妈，九泉之下，你就好好安歇吧……”最后，于梦雷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后来，在奚大江的多方努力之下，终于使于梦雷进了丹枫针织厂，当上了正式工人。于梦雷非常感谢奚大江，要请他喝酒。

    奚大江说：“不要感谢我，你的工作是你妈用命换来的，你要好好珍惜。”

    于梦雷果然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每天早来晚走，各项工作积极主动，脏活累活抢着干，和大家的关系也处得很好，很快赢得车间领导和同事的好评。

    可惜工厂这时已经开始不景气了。由于工厂管理混乱，人心涣散，不但产品不能适应市场的需要，而且成本越来越高，失去竞争能力，造成产品大量积压。过去产品销路好的时候，供求双方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产品积压，只要有人要货，赊帐也可以提货了。这样就给流通领域里的骗子们大开了方便之门。

    有的骗子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先是小批量要货，按时付款，以取得厂家的信任，接着再来个大批量要货，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即使你找上门来，不是公司已经倒闭，就是把资金转移到隐蔽的帐号上，让你查不到钱。要钱没有，以物抵债？可以，仓库里各种货物倒是有一批，电焊条，鼓风机，塑料凉鞋，汽车轮胎等等，全是次品，有的干脆就不能用，但是进货单据上全是正品的价格，有的甚至比正品价格还要高出几倍－－他的目的就是抵债，早在单据上做了手脚。你要不要吧，不要，别人还等着要哪！于是丹枫针织厂的仓库里就出现了堆积成山的根本不能用的电焊条等抵债抵来的废品。有的骗子干脆把你引人三角债或多角债的迷宫。还有的骗子采用吃小亏占大便宜的方法，给厂里领导一些好处，让你干脆不要去找他要债，时间一久变成死帐呆帐了事。

    于梦雷曾经被派去找一个外号叫“蚂蝗”的人讨债，对方大概听说过于梦雷的背景特殊，对他特别客气，好酒好饭招待，然后拿出一千块钱，说：“兄弟你大老远来一趟，挺辛苦，表示个意思。至于那笔货款，现在实在拿不出来……”

    于梦雷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把钱推到一边说：“饭可以吃，酒可以喝，吃在肚子里的东西不作数。但是这个钱，我不能拿。我是来给工厂要钱的，领导还等着我带钱回去给工人发工资哪！”（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