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范玉玲衣装整齐在大厅里款款向他走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很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问他休息得怎么样，他说很好。她说她请他吃晚饭，然后上路。他没有反对。

    吃饭的时候，李汉文问她合同签了么，她说签了，谢谢你。然后他们就默默地吃饭。李汉文觉得这种默默的气氛很好，也就不再找话来破坏它了。

    路上，范玉玲突然问李汉文：“李师傅，你是不是认为我很随便？”

    李汉文看了她一眼，说：“你没必要在意别人对你是什么看法。更何况我们本来就不认识。”

    “问题是我们已经认识了。我可以不必在意别人，但我在意你的看法。”

    “为什么？”

    “因为我很尊敬你。我不愿意被自己尊敬的男人看不起。”

    “我没有看不起你。”

    “也许你没那么想，但是你已经那样做了。”

    “你误解了。坦率地说，其实我是很想的。那个时候如果哪个男人毫不动心，那他一定有病！只是因为我老婆对我太好了，我不能对不起我老婆。”

    范玉玲叹了一口气，十分羡慕地说：“你老婆真福气，找上你这么个好男人。”

    李汉文本来想说，你男人不好么？但话到嘴边又烟回去了。明摆着嘛，还用问吗？他忽然觉得身边的这个看上去很能干的女人很可怜。同时他又奇怪，像她这样的有钱有身份又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对我这样一个粗粗拉拉的普通司机感兴趣呢？仅仅是为了表达她的感激之情？那也用不着花那么大的“本钱”哪！

    一路上，各人想着自己的心思，没有多话。李汉文不由得又想起范玉玲说得“你老婆真福气”的话来。是我老婆真福气，找上我这么个好男人，还是我真福气，找上了她那么个好女人？菲菲贤惠，本份，不贪吃，不好穿。她常说：我呀，喝凉水都长肉，还吃什么呀！就我这身材，能穿什么好衣服？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她的主要生活内容就是相夫教子，为家庭操劳。她还有一个一般女人所不具备的优点，是善解人意。她知道怎样善待男人，从心理上到生理上，方方面面都让你感到舒服。当然，她有时也任性，但从不任性到让男人烦的程度，也从不因为自己是女人就固执地毫无节制地发挥女人特有的弱点，让男人忍让，让男人谅解。她知道男人是最讲究自尊的，自尊是男人的命。有时她宁肯放弃女人的虚荣去维护男人的自尊。现如今，这样的女人是不多见了，这一点李汉文是十分清楚的。他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她。所以也就特别珍惜她所创造的一切。最后的结论是：找上菲菲这样的老婆，是自己的福气。

    范玉玲在想她的心思，脸上表情很平静，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和她在一起，他的心理是愉快的，但却不想因她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之星运行的轨迹。

    临分手的时候，范玉玲向李汉文要他家或单位的电话，李汉文说，我家没电话，单位电话给你也没用，我们当司机的总在外面跑，你找不着我。再说我不喜欢做点什么事，总让人惦记着。那样大家都太累啦！

    范玉玲说，你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让女人忘记的。李汉文说，行啦，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啦！后来他们又在路上见过几次，她果然没有忘记他。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她。她不再称他李师傅，而称他李大哥，语气也比先前多了几分亲昵。不过因为彼此都忙，只是亲热地打个招呼，也没工夫细聊。今天范玉玲似乎要抓紧机会和他多聊几句，总是不停地问这问那，孩子多大了，上几年级，老婆上班远么，家里住多大房子，等等。李汉文不大想把自己的家底儿都告诉她。他忽然想起她那辆翻在路边的车，问道：（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