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上家园》第三章 乱点鸳鸯(2)

 
    规定是经验的结晶。
    经验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
 
    那天,水上飞行团的朱团长把楚城叫到他的宿舍,笑容可掬地对他说:“楚城,恭喜你!你要交好运了!”
 
    楚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朱团长长了一张马脸,不笑的时候反而要比笑起来好看些。楚城宁愿他不笑。
 
    朱团长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姑娘的照片,往楚城面前一推:“好好看看,可别看走了眼!”
 
    那照片上的姑娘是程云。细眉,杏眼,直鼻,鹅蛋脸,人中不长不短,嘴巴不小不大,眉眼之间似笑非笑,含清秀之气,口鼻之畔似羞非羞,溢高贵之质。
 
    “怎么样?”朱团长迫不急待地问。
    “还可以。”楚城平静地回答。
    “还可以?你小子可别太没数啦!”
 
    楚城又看了看程云的照片,放到桌上:“如果是别人介绍的,还可以考虑,你团长大人介绍的,不敢高攀。”
    “为什么?”
    “你想啊,有你团长的面子摆在那里,这就等于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谈不成,我的心理压力太大啦!再说,一看照片,就知道这姑娘是有来头的,恐怕咱要不起。”
    “你小子,谈恋爱都谈出经验来了,一套一套的!你先别管介绍人是谁,也别管她是什么背景,先说长相,你觉得怎么样?”
    “长相没问题,五官端正,超凡脱俗。就是不知身材怎么样?别是个小儿麻痹症。”
    “身材绝对没问题,不胖不瘦,身高一米六三。年龄也合适,比你小三岁。”
    “家庭背景呢?”
    “舰航程参谋长的千金。”
 
    楚城一听,马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身子倒进沙发里。
    “怎么回事?”朱团长疑惑不解。
    “高攀不起。”
    朱团长打电话把同楚城谈话的情况向程天宜作了汇报。
    程天宜说:“你叫他今天晚上到我家里来一趟,我和他谈谈。”
    朱团长犹豫了一下:“首长,如果他不肯去怎么办?”
    “你陪他来。”
    “是!”
 
    晚上,楚城被朱团长“押”到了程天宜家。一开始他不肯来,朱团长火了:你楚城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我团长面子小,请不动你,难道参谋长也请不动你?以后谈不谈是你的事,今天去不去可就不仅仅是你的事了!
 
    楚城无奈,只好跟在朱团长的后面上了车。
    程天宜和老伴白帆热情地接待他们。朱团长非常清楚自己在这个家庭里和楚城的位置是颠倒的,所以一进门就把楚城让到上宾位置上,楚城和他谦让了半天,直到程天宜示意让楚城坐到上宾位置,楚城才落座。半个屁股坐在沙发边上,像是随时准备起立的样子。
 
    白帆一边给客人沏茶,一边打量楚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程天宜对老伴儿说:“怎么样,我的眼力不错吧?”
    白帆点点头:“不错!不错!”
    楚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程天宜对楚城说:“怎么,听说你看不上我女儿?”
    楚城慌忙辩解:“不是,首长……”
    “我本来想让程云和你见个面,你猜她怎么说?你女儿还没到嫁不出去的程度,还用上赶子嫁人!你看,我这个老头子两头不捞好。”
    “程云不在家?”朱团长问。
    “听说你们要来,故意不回来。”白帆说。
    “现在问题出在哪呢?”程天宜问楚城。
    “首长,恕我直言,你女儿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哦?我看我们就挺门当户对的嘛!你是飞行员,我也是飞行员;你是农家子弟,我过去也是从农村出来的。”
    “可是我父亲是生产队长,和您差得太远了。”
    “没想到你的门第观念还停严重。”
 
    “这不仅仅是门第观念问题,而是家庭环境养成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问题。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千古流传,可是人们只知道他们私奔以后生活无着,当垆卖酒,相濡以沫,其乐淘淘,却不知他们由于原先的生活环境不同,一个是娇小姐,一个是穷布衣,养成了各不相同的生活习惯,因此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到水火不相融的程度,最后不得不离婚。其实这些都是由于出身门第不同而造成的。”
 
    程天宜、白帆和朱团长面面相觑,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程天宜问:“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个版本?”
    楚城笑道:“我编的。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程天宜哈哈大笑,白帆和朱团长也跟着笑起来。
    “年纪不大,想的问题倒不少。”程天宜呷了一口茶,清清嗓子,又说,“还是脑子复杂一些好。”在心里头更加喜欢楚城。
    而楚城让程天宜一表扬,反倒不好意思了。
    “喝点水,喝点水。”白帆在一旁说。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程天宜很随便地和楚城唠起家常,老家还有什么人,当兵之前都干过什么农活,还记不记得什么节气种什么庄稼,从家里到县城要走多远,当地妇女生孩子青年人结婚老人去世都有些什么风俗,后来忽然兴致勃勃地问他会不会骑驴骑马骑老牛。
 
    楚城说:“我小时候很淘气,农村所有能骑的东西我都骑过。我还骑过猪。”
 
    程天宜说:“在我们老家,猪是不让骑的,大人说,骑猪撕裤裆。不知什么意思。我偷偷骑过一次,给摔下来了。猪这东西不好骑。”
    “公猪不好骑,母猪好骑。”楚城说。
    “我骑驴比较在行。”程天宜神采飞扬地说,“我十三岁那年,曾经骑着一头小毛驴从老家出发,过黄河,到河北的沙河根据地去找我父亲。”
    “行啦行啦,别又说你那点光荣历史啦!”白帆适时地打断了程天宜的话头。
    “好吧,不说历史啦,还说骑驴。你知道骑驴有什么学问吗?”这后一句话是对楚城说的。
    楚城被问住了。想了想说:“我们那时也是瞎骑。”
    程天宜说:“我现在还记得那几句顺口溜:骑驴骑夹板儿,骑牛骑腚眼儿,骑马骑正点儿。”
    程天宜的胶东口音很重,那几句顺口溜便平添了几分韵味。白帆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团长咧着大嘴傻傻地笑,楚城若有所思,皮笑肉不笑。
    程天宜正色道:“这就是学问。”
    白帆说:“那你就说说看。”(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顶一下[0]

踩一下[0]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