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上家园》第一章 生日飞行 (1)(2)

儿时的程天宜羡慕那飘在天上的苍鹰。那时他的名字叫程小狗。当地农村的风俗,生了孩子取个小猫小狗的名字好养活。

那只黑色苍鹰闯进他的记忆是在他六岁那年。一天,他和一群大孩子在村外的大草甸子上玩耍,玩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晒着晒着竟睡着了。接着便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草甸子上奔跑,跑着跑着他的身体便离开了地面,像一只鸟儿一样飞上了天空。飞过高山,飞过大河,飞过辽阔的田野,在天空中俯瞰大地的景色,他感到有趣极了。

 忽然有一只小田鼠钻到了他身子下面,把他惊醒了。这时他一睁眼便看到了天空中的那只苍鹰。回想起梦中飞翔俯瞰大地的情景,就不由得想,是不是我刚才变成了那只鹰?

从那以后,他不知又做过多少飞翔的梦,有时候梦见站在地上,双臂端平,深吸一口气,使劲憋住,两脚向上一蹬,身体就轻悠悠地像只风筝一样飘起来了。几十年之后他陪小孙女看日本卡通片《铁臂阿童木》时,不由得想,创作这个卡通片的日本人一定和他一样也做过飞翔的梦。

他曾经听许多人说他们小时候也都做过这样的梦,长大以后就不做了,而他,已经年过半百,还在不时做这种梦,近年来,他意外地发现,每到他生日的前夜,他都会梦见自己像儿时一样在天上飞。

 昨天晚上,不,是今天早晨,他又梦见了六岁时在天上飞的情景。是预示他在返老还童?还是在预示他飞行顺利?

太阳在渐渐升高,停机坪的一切影子都在渐渐缩短。

 程天宜走到为他准备好的飞机跟前,机械师萧盘湖啪地一个立正:“报告副司令员,飞机准备完毕,请检查!”

程天宜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回事,还这么瘦?”然后开始检查飞机。萧盘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萧盘湖原来是程天宜的公务员,人很机灵,程天宜很喜欢他。因为人长得瘦,有人送他一个外号“小排骨”。给首长当公务员只要做好了,最后的出路一般都是很光明的,不是去学开车然后转志愿兵就是去考军校。学开车比较容易,考军校要相对难一些。

 有一天,程天宜问他:“萧盘湖,当完公务员,你想干什么?”

 他想了想说:“学开车技术太简单,没意思,我想去考海军航空技术专科学校,将来毕业了去维护飞机。我非常喜欢飞机,这辈子飞行员是当不上了,能当个维护飞机的机械师也就心满意足了。”

程天宜对所有喜欢飞机的人都格外好感,他认为小排骨这孩子很有志向,对他也就特别关照,后来小排骨考军校时总分数比录取线稍低一点,他亲自出面打了一个电话,把问题解决了。

 程天宜检查完飞机,满意地点点头,戴上飞行头盔,蹬上扶梯,跨进座舱,然后按动开关,座舱盖慢悠悠地盖上了。小排骨迅速撤走扶梯。

      

《翼上家园》第一章 生日飞行 (1)

 

 祢古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雪白,像是躺卧在雪野之中。他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你醒啦?”是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

 他寻着声音望去,只看到一双年轻美丽的眼睛--她的脸被一付大口罩遮住了,额头上顶着一个饨馄皮儿似的帽子。这时他才意识到,此刻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肩膀上,胳膊上,仿佛半边身子都在疼。疼痛使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又一幕幕呈现在他的眼前,那情景真是恐怖极了。回想起来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祢古和狄苇只生有一子,已经成家,自己有房子,没和父母住在一起。祢古住的是师职房,四室一厅,使用面积70平方米,两个老人住在里面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近年来祢古和狄苇的关系有些紧张,有时几天都不说话,几年前就开始分室而居,夫妻之间更很少有衾枕之事--双方年纪都大了,如果关系亲近,情绪又好,或许还会保持些许往昔的斗志,但是他们现在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冷漠的形同路人,那里还会有一点激情?

 祢古和狄苇年轻的时候都属于很出色的那一类人。男的不仅一表人才,而且飞行技术非常棒,是海军航空兵初创时期最优秀的歼击机飞行员之一,女的身材苗条,相貌出众,用“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类的旧词来形容她的容貌也不过分。她曾经是海军基地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后来改行到海军疗养院当护士,祢古和她就是在疗养的时候认识的。他们彼此相爱,早期基本上可以说是恩爱夫妻,有人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有人说他们是天造地配的一双,总之,谁见了都说他们很般配。他们之间的冷漠是从儿子祢少拉结婚以后开始的,更确切地说是在祢古离休以后开始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狄苇不是不懂,但是她在感情上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被另一个外来的女人夺了去。她不仅看不惯儿子对媳妇好,而且也看不惯媳妇对儿子好,因为她觉得媳妇对儿子越好,儿子就会对媳妇越好。开始她还能忍着,后来就忍不住了,常常无端地指责儿子或儿媳,把儿子和儿媳搞得莫名奇妙,于是儿媳便经常委屈地流泪。祢古没有离休之前,很少在家,也很少见到那种莫名奇妙的尴尬的场面。离休之后,在家的时间多了,见到她们婆媳之间的不平的事情也就多了。

 有一次,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小两口无意之间表示了一点亲昵,狄苇当即把筷子“啪”的一摔,阴着脸起身离去,弄得小两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接着儿媳也离开桌子,躲到厕所里嘤嘤地哭开了。本来欢欢喜喜的一场家宴,让狄苇搅了个不欢而散。祢古看不惯狄苇在儿媳面前的那种作派,开始还好言相劝,可是狄苇不但不接受劝告,反而时常恶语相向:“我知道我现在老了,没有吸引力了,你对我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你要看着儿媳妇好,你就跟儿媳妇一起过去!”

 祢古气得脸都白了:“你……你怎么变得这样不讲道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

 祢古觉得妻子的思维出了毛病,就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你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定是更年期综合症。”

“你才是更年期综合症!越老越没出息,你这样人我见得多了!”

祢古见和她说不清道理,干脆就不理她了,心里真的就向着儿媳,他认为在这个家里,不能失去公平,他要让儿媳知道,对他的儿子好是会得到承认的。每次他去外地出差,回来时都会给儿媳带来一些礼物,于是狄苇心里就更不舒服,于是老两口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激烈。渐渐的,儿子也不给母亲好脸子看了。后来家里有了孙子,小孙子祢都都不懂事的时候还和奶奶好,稍一懂事,也不和奶奶好了。狄苇在家中受到了空前的孤立。于是她的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昨天夜里,祢古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小孙子都都在屋里玩,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持刀走进他的房间,他便下意识地把小孙子抱在怀里。这时他听见了一股凉风呼地向他头上刮过来,他本能地一侧头,那菜刀砍在他的肩膀上,他一下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狄苇披头散发地又向他举起了菜刀。他连忙一闪身爬起来,这时胳膊上挨了一刀,他顾不得疼,冲上去想夺下狄苇手中的菜刀,同时大叫:“你疯啦?狄苇你疯啦?”(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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