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梦雷感到很新鲜，说：“真有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报纸上说的，谁知是真是假？”

    “如今报纸上的很多东西不可轻信。”

    奚大江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主题上来：“你这几年在外面闯荡，出息得不赖。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这个厂怎么才能活。你可能会想，你又不是厂长，管这个干什么？是啊，要是他们都在，也轮不到我来管。这些乌龟王八蛋把厂子弄成这样，现在都跑得没影了！”

    于梦雷见奚大江开始破口大骂，感到很痛快。他很少见到工会主席这么激动。

    奚大江见于梦雷面色和悦，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然后开始介绍最近一段时间厂里出现的情况。

    应该说，上级对丹枫针织厂还是比较重视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像走马灯似的委派下来好几任厂长，可是管理体制不变，历史包袱沉重，谁也无法将这个垂死的老厂起死回生。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上个月，市领导决定，由泰阳第一棉纺厂兼并丹枫针织厂。棉纺厂派出了一个由２０多人组成的调查小组来到针织厂进行对口调查。半个月后，调查小组得出的结论是：产品老化，设备陈旧，油尽灯灭，割肉充饥，不宜兼并。

    棉纺厂不愿兼并，市领导也没有办法。有人提出进行拍卖，市领导同意了这一方案。不然价值５００多万元的设备就会变成破铜烂铁。拍卖之前，破产债权人宣布拍卖丹枫针织厂，拍卖起价仅为３００万元。来厂里打探消息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可参加竞拍的公司只有一家。那家公司见无竞争对手，提出将竞买价降为１７０万元。上级给的底数是不能低于４５０万元，由于竞买数额悬殊太大，拍卖会未能如期举行。

    这时又有人提出，既然没人愿意兼并，拍卖又卖不出个价儿来，干脆找人承包吧！领导立刻表态同意。其实市领导也头疼得很，企业已经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能把这个大包袱甩出去就行。结果，连个肯出面承包的单位也找不着。最后，市郊一家乡镇企业－－寰球实业公司表示愿意来承包经营，但是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２０年免税，２０年后将企业按原值返还给国家，还要在税收、贷款上给予优惠政策。如此苛刻的条件，市领导居然答应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丹枫针织厂的职工中间传开了。一向人心涣散的工人们在关系到工厂命运的紧要关头，忽然变得非常齐心。让一个乡镇企业承包国营企业，使国营职工的优越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大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有人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把给他们的优惠政策给我们，我们自己也能干！”

    奚大江心里明白，优越感本身并无价值可言，但是由于优越感的被伤害而引发出来的那种自尊自强的激情，倒是值得称道的。作为工会主席，他认为，在决定工厂命运的关键时刻，应该发扬民主，听取职工的意见。于是他向上级提出了召开全厂职工代表大会，由职工代表来决定工厂命运的建议。

    奚大江对于梦雷说：“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要找你的。我想请你参加职工代表大会。”

    于梦雷说：“可我不是职工代表。”

    “你可以作特邀代表。”

    “好，我同意。还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职工代表大会决定，不当亡厂奴，自己当主人，这就有个下一步怎么干的问题。我想，第一，肯定要民主选举厂长；第二，肯定要职工自己集资购买原材料恢复生产。我希望你报名参加竞选厂长。”

    于梦雷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来，苦笑道：（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