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旅顺潜艇学习队走出的舰队司令员(3)
二、旅顺老虎尾潜艇学习队
我:首长,您被选上学习潜艇以后真的是去苏联学习的吗?在那里学了多长时间?
首长:我是1951年4月下旬离开青岛前往“苏联”报到的,报到的目的是大连旅顺。到了旅顺才明白我去的不是苏联,而是驻旅顺的苏联海军太平洋舰队潜艇分舰队。那个时候,旅顺租借给苏联尚未归还中国,由苏联军队驻守。既然是在苏联租借的地盘上,我们也算是“到”了苏联。
和我一起到这里来学习潜艇的一共275名战友,加上潜艇学习队领导、翻译、教员和保障人员共293人,我们报到后第一件事是理发,把头发都剃光,理成光头,然后是洗澡发衣服,发的衣服是苏联海军军服。这些工作完成后,我们乘坐交通艇到达我们的学习队驻地---老虎尾。老虎尾也是个半岛,与市区相对,与旅顺白玉山、黄金山相对环抱,将旅顺港分为东港和西港,老虎尾位于西港。这里原来有3个小渔村,在苏军进驻以后,小渔村的老百姓都被迁走了,使这里成了一个没有老百姓的潜艇军港码头。老虎尾的前山向海,山上还留有帝俄时期的海岸炮垒,后山驻有苏军的高炮部队,山下向港池的一面,有一条淤积浅滩,形状弯曲细长像一条老虎的尾巴,老虎尾因此而得名。老虎尾从苏联驻军到现在,一直是海军潜艇部队的驻地,只要有人说到老虎尾,就必然联想到那里是潜艇部队的驻地。
在老虎尾的前山和后山之间,有4栋苏式营房,其中3栋是两层高的宿舍楼,除当时苏联海军两艘潜艇的艇员住了半栋外,其余就是我们学习队的宿舍、俱乐部及平时上课的教室。另外还有一栋是中苏双方人员公用的伙房,那是个能容纳数百人就餐的大餐厅。我们学习队的全体同志,就在这里与苏联海军一起,完全按照苏军模式——穿苏联军装,吃俄式饭菜,磕磕绊绊地学说着俄语。我在那里生活了3年多时间,度过了一生中永远难以忘怀的1100多个日日夜夜。

换上苏式军装的高振家
旅顺潜艇学习队领导班子由队长兼政委傅继泽、副队长李克明、副政委刘恒、参谋长张虎臣、副参谋长田里组成。学员275人,其中有干部 71人,这71人中就包括了我。1953年4月4日,海军授予我们潜艇学习队的正式番号为“○○一五”部队,旅顺潜艇学习队就办了这一期,真可谓是空前绝后。(1953年8月,海军潜艇学校在青岛成立,当时潜艇学校的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海军学校”,以后在青岛又成立了海军潜水艇士兵学校,自此以后,海军潜艇官兵均由我们自己的学校来培养)
历史上有的说旅顺潜艇学习队,有的说老虎尾潜艇学习队,这两种说法都对,说的都是一回事。

时任学习队大队长兼政委傅继泽与苏联顾问亚玛斯科夫合影
我们潜艇学习队正式开始上课的时间是1951年5月4日。当时我们的学员按四艘潜艇配置。四艘艇的领导分别为:一艇艇长辛福元、政委陈克东、副艇长戚贵峰;二艇艇长刘蕴苍、政委傅永康、副艇长王泰远、副政委是我,(不久我调到三艇任副艇长);三艇艇长张继业、副政委王金昌(后张鼎铭为政委)、副艇长施志超;四艇艇长胡介山、政委王森喜、副艇长李国安。
苏联太平洋舰队旅顺司令根据苏联海军帮助中国政府建设潜艇部队的任务,指派了10名苏联海军军官负责我们潜艇学习队的全部教育训练。当时计划学习时间为25个月,分7个学期。后因增学“斯大林型”潜艇,延长了学制,实际学习结束时间为1954年6月18日,3年多一点时间。在旅顺学习队的3年多时间里,我们的生活、学习是非常艰苦的。平时的生活和管理全部是苏联化,这对于我们这些中国军人来说,一点都不习惯,仅吃饭这一关,我们就很难过。尽管苏联海军潜艇艇员的伙食标准比普通军人要高得多,但因为是西餐性质的,我们吃不惯。
比如,标准餐为黑面包、奶油、红茶,生咸鱼,外加浇汁大麦米饭和汤。黑面包是荞麦面做的,生咸鱼又咸又腥,奶油味闻着就倒胃口。开始时,我们有些同志一进餐厅闻着味就想吐,有的干脆就不吃。管理上,苏联军队官兵关系紧张,没有我军官兵平等的光荣传统。比如午休后值班员吹哨起床,士兵必须起床,军官可以继续休息。因为我们有些同志一开始思想准备不足,所以在这些生活和管理方面,与苏方产生了不少矛盾。针对这些问题,学习队党委及时对我们进行教育整顿,反复强调,要求大家克服困难,注意搞好同苏联老大哥的团结,全面向苏联学习,特别要求共产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慢慢地,大家也就适应了苏军的这些生活方式和管理规定。
与适应苏军的生活方式和管理规定相比,真正的困难还是来自学习。潜艇技术复杂,艇内光管路系统就十来个,什么指挥系统、高压气系统、潜浮系统、操作系统、燃油系统等等,对我们学习队的大多数同志来说,有些人连海都没见过,更别说摸过机器了。
潜艇上的各种电气设备对我们来说都是那么神奇,学习潜艇艇长、副艇长、政委、副政委的干部,是从舰艇部队、海军院校下级指挥员和指挥专业学员中抽调的。航海、机电干部,来自大连海军学校抽调的二、三年制学员,枪炮干部,主要来自我们炮校学员,鱼雷干部,来自海军鱼雷快艇学校学员,通信干部,主要来自海军和华东军区海军机关的通信干部,岸勤基地干部等由海军直属单位抽调。士兵来源既有舰上来的也有学校来的。
从艇长到士兵,年龄在16岁至25岁之间,文化程度构成参差不齐。从小学到大学都有。我们大多数同志的文化基础比较差,再加上语言又不通,面对这么复杂的潜艇,这样的底子能学好潜艇吗?苏联教员怀疑,甚至我们有个别同志自己也缺乏自信。但对我们学习队绝大多数同志来说,即使困难再大,我们也必须克服,因为这是党和人民的重托,为了新中国的潜艇事业,我们没有选择。再苦再难,在规定的时间里,我们也要学会并掌握潜艇技术。为此,上级为我们学习队派来了20多位俄语翻译,这些翻译成了我们3年多时间里向苏联海军学习潜艇技术的非常得力的帮手。
艇、副长干部指挥班的学员跟其他班的学员比,学习困难更大,因为他们除了自己学习外,还要负责带兵和管理艇员。而相对于其他航海长、鱼雷长、机电长班学员,艇、副长指挥班学员都是参加过战斗的“老”干部(所谓老,其实年龄都差不多,只是参加革命早)。
班里有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不少同志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多次立过功,几乎每个同志都有故事,都有一段光荣历史。像二艇艇长刘蕴苍,就是著名作家曲波写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中东北剿匪英雄“刘勋苍”的原型。虽然像我这样参军前在家上学到高小毕业,在陆军部队算是“知识分子”,可是到了这里学习,深感文化低,我们要学航海、学潜艇操纵、学潜艇鱼雷攻击,学这些要懂平面三角、解析几何、球面三角等知识,这些知识我过去都没有接触过。而且学航海用的都是俄文原版海图,学习时先得学俄文字母,然后学俄语,学其他专业课前先补学该门专业所需的文化知识。3年多时间里,我们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克服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硬是坚持了下来。那个时候养成的那种刻苦学习的好习惯真是得益一辈子。
理论学习结束后,我们进行了出海实习和考核。在出海实习之前,我们先在宿舍里将全艇艇员按潜艇舱室划分成各个舱室,艇长下一个口令,各舱室长就复诵一个口令,直到熟练并准确无误。宿舍里练习达到要求后,再到码头潜艇上实操,直到每一个口令都完全熟练,每个战位都完全会操作,最后才出海实习。刚出海时,我们与苏方艇员是一对一教练,以确保海上安全;待我们掌握以后,苏方只派舱室长和军官随我们一起出海。到最后我们完全掌握后,苏方只派几个主要军官保驾 其他的则完全由我们自己进行操纵。

当年苏联提供给我们学习用的“斯大林型”潜艇
经过几个月的上艇操练和数十天的出海实习,我们已经掌握了驾驭潜艇的基本技能,不但可以独立操纵潜艇进行水上、水下航行,而且学会了潜艇武器的使用方法。
学习完毕,接下来就是考试。考试分为理论考试和实作考试两部分。理论考试采取抽题票加随机提问口试方式进行,考官均为苏联教官。出海实作考试也是在苏联海军军官的主持下进行的,从潜艇离码头开始,进出港、海区下潜、均衡、水下航行、浮起、速潜等,每考一个科目,考官都记下口令、动作和时间。无论理论考试还是实作考试,尽管都非常严格,但我们每一个同志对考试都充满信心。考试结果:理论考试全体总评4.7分(五分制);实作考试良好,总评优良。像我们这样一批文化基础都比较差的同志,经过3年多时间的学习,能够取得这么好的一个成绩,实属不易,这与我们学习队的全体同志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是分不开的。
踩一下[1]

顶一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