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海鸥飞不到的地方 《升起潜望镜》(2)
他的事情很快就在艇上传开了,接着又在码头上传开了。不是我说出去的。不知他还和什么人说过。开始我还担心他回来怪我,后来发现我的担心纯粹多余。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这件事。有人和他开玩笑,“老木,你老婆让人搞了,你心里得劲么?”他说:“那有什么?养个孩子,一冲,就干净了!”从此,我再没关心过他的事。别的人热热闹闹地谈论一阵子之后,渐渐地也没了兴趣。他还是他。我们饿了,还是照样吃他做的饭。
后来他的老婆生了一个孩子,男孩,据说是他那次回去时下的种,有人想帮他算算时间,可是又不知那孩子出生的月份。问他,他不说。
服役期满的时候,艇上想留他超期服役,他不干,闹着要走。那年外轮公司要人,不少复员兵都去当了海员,有人劝他也去,可以到外国开开眼界,他说:“到哪也不如呆在家里安生。”他还是回到他的老婆孩子身边去了。
他走了以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我们在一个艇上工作过的人见了,倒是常常谈起他。有人回忆说,他在部队的最后两年比头两年油多了,显得颇有城府,不像以前那么傻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不但开始和别人下棋了,而且还经常赢。对待生活好像也有了自己的见解,他好像不大习惯城市人的生活,常常对他们的处事和为人投以鄙夷的目光,或报以冷冷的微笑。还有人说,他在部队的最后两年经常显得烦躁不安。
几年之后忽然有一天我收到一封几经辗转才寄到我手里的信。一看落款,是老木――这时他也以老木自称了。他的字写得不好,充其量是小学四年级的水平。但是那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成年人的感情。他说他时常在梦里梦见部队梦见大海,他说他经常给孩子讲大海的故事。有一次孩子问他海区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不到他们那里去,他答不上来,所以想请我给他找一张海鸥的图片寄去。我迅速满足了他的要求,寄去了好几张。他没有再来信,不过我想他会收到,因为我是挂了号的。
又好几年过去了,当年在一个艇上工作的战友大都各奔东西,难得见上一面,更难得聚到一起叙旧,老木也渐渐被我忘淡了。有一天,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来找我,说他爸爸和我是战友。他说出了他爸爸的名字,我觉得很陌生。接着他又说:“我爸爸有个外号,叫老木。”顿时我喜出望外。可我再仔细打量来人,不由得满心狐疑。小伙子细皮嫩肉,眼睛,鼻子,嘴,没一处像老木,尤其是他的精神头儿和木纳呆然的老木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这是我爸爸写给你的信。”
一看,果然是老木的笔迹。信中说,他儿子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心情不好,所以让他出来散散心。本来想陪儿子一起出来走走,但是家里的事情脱不开身。还说他现在正在做一点小生意,如果方便,可以帮他儿子联系联系货源……
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年轻人,心里说: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有老木的遗传基因!嘴上却说:“你可比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帅多了!你长得像你妈妈吧?”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你爸爸也做起生意来了?”
“主要是我妈妈在那张罗。”
“你们的货源从哪里来?”
“我妈妈在省城认识几个人,以前是我们那里的知识青年,他们帮了不少忙……”
我沉思着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
我告诉他,我可以带他到处走走,至于货源的事,因为我身在行武,不太明白经商的学问,怕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我在地方上有几个朋友,也许他们能提供方便。
“伯伯你很忙,别的事你都不用管,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鸽子海?”
“你想看鸽子海?”
“听我爸爸说,你们在鸽子海上航行过,那地方远么?”
“你爸爸没告诉你鸽子海是怎么回事?”
(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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