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浮下潜 《从海底出击》(5)

们像在给潜艇舰桥上的新兵做艺术表演,欢迎他们走进这蔚蓝色的海洋。这些海豚,简直就是一群大海的精灵!

潜艇刚出港时,海面还是风平浪静,离开青岛前海,涌浪渐渐大起来,潜艇也开始摇晃起来。潜艇在没有到达训练海区之前,在航道上是不能下潜的,不管风浪多大,都不能下潜。站在舰桥上面,潜艇摇摆的幅度比较大,开始有新兵感到晕船了,先前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愁眉苦脸,海豚的表演也没心思看了,不用谁提醒,一个个迅速溜进升降口,在升降口的下方消失。

叶嘉栋是新兵当中最后一个下舰桥的。刚刚回到鱼雷指挥仪战位,薛少华把一个小脏物桶递给他:“如果晕船了,往这里吐。”

叶嘉栋感激地看看班长,又看看那个脏物桶。那脏物桶是个用过的小油漆桶,上面有一个盖子,平时把盖子盖好,放在仪器的角落里,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早晨备航备潜时叶嘉栋曾经看到过这个小桶,只是不知道这个小桶是干什么用的。

晕船的感觉是先从头晕开始的。叶嘉栋当兵之前没出过远门,更没坐过船,听别人说晕船,他很好奇,不知晕船是什么滋味。在新兵连时就曾向班长高大亮请教过,高班长告诉他,每个人晕船的感觉都不一样。有的人晕船很厉害,有的几乎不晕船。那时候,晕船对他来说是一个难以解释的谜。

现在好了,谜底就要揭开。先是脑袋有些胀,接着就是胃里像有一只手在揉面――把胃像揉面团一样揉来揉去,将胃里的东西挤压得无处躲藏,想要从嗓子眼儿里跑出来。叶嘉栋尽力克制着,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是第一个晕船呕吐的新兵。

这个克制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肚子一紧一紧的,浑身发冷,额头却冒出黄豆粒大的汗珠儿来。那感觉和感冒发烧有点像,又不完全像,身上发冷,其实身体是热的;头上冒汗,其实额头是冷的。

同期上艇的新兵已经有人开始呕吐了。呕吐的声音很难听,样子更难看。呕吐就像传染病,传染速度极快,有一个人开始吐,接着就是一片呕吐声。其实也不能说是传染,是所有想吐的人早就绷不住了,有人开头,其他人就不想再绷着而紧随其后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气味,光是这种气味也会让不晕船的人想吐。

好在内燃机在工作,从3舱升降口进来的强大气流很快就把这些污浊的空气带走了。因此,3、4、5舱的空气比较好。艇艏的1舱、2舱和艇艉的7舱、6舱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按照规定,水上航行时,这几个舱室的防水门是关闭的,只能用通风机进行通风,那通风的效果就差远了。

吐了一次之后,叶嘉栋感觉舒服了许多,尽管头还昏沉,胃还翻腾,起码那种浑身发冷、额头冒汗的程度轻多了。薛少华班长给叶嘉栋端来一杯水,让他漱漱口。叶嘉栋心里充满感激。刚才晕船的时候,他注意到薛班长手里一直端着水杯。潜艇在摇晃,水杯放在哪里也放不住,就是固定在什么地方,水杯里的水也会被晃出来,只有端在手上才能保持好平衡。他原来以为是班长自己要喝的,没想到是专为他准备的。当班长把水杯递给他让他漱口的时候,他的热泪夺眶而出。开始他还想掩饰,后来他意识到,呕吐的时候眼泪也会流出来,只是没有这个被感激的过程:先是心里一热,后是鼻子一酸,接着是双泪长流。

关心叶嘉栋的不止薛少华一人,还有鱼雷班长高大亮和声纳班长杨成儒。叶嘉栋是在上艇以后才知道,杨成儒在新兵连是排长,在艇上是班长,他这个班长比别的班长多一个头衔――支队“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多次参加支队和舰队的“学毛著”积极分子“讲用会”。他还是声纳军士长的后备人选。只因为老军士长还在位,班长又没人接替,所以他就暂时“屈居”班长岗位,但是很多人已经开始叫他“杨军士长”了。高大亮给叶嘉栋送来一个苹果,说是吐完以后吃个苹果比较爽口;杨成儒给他送来一条湿毛巾,让他擦擦额头的汗,嘱咐他别让冷风吹感冒了。

叶嘉栋有一个切身的体会:革命大家庭真是温暖。

风浪中的两个小时的航程是很难熬的。潜艇在不停地摇晃,晕船的感觉难以平复,第一波次的呕吐过去不久,很快,第二波次的呕吐又开始了。这一回,大家不再矜持,反正已经开了“戒”,没有人再忍着,想吐就吐,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吐起来,后面就不再有波次可言,晕船厉害的,几乎一直在吐,早晨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吐光了,接着便是“干呕”,最后会把胃液和胆汁都呕出来。所谓“胆汁”就是一种浅绿色的液体,味道是苦的,没有人研究胆和胃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说是“胆汁”,其实也只是猜测和联想。吐得最厉害的,会吐血。不知这血来自何处,可能是在“干呕”的过程中,把食管或者气管或者胃部什么地方呕破了,总之,人到了呕胆汁、呕血的时候,精神就完全垮掉了。即便精神不垮掉,身体也垮掉了。(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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