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参试战友:寻访第六人 马绍臣《不要忘记他们》(2)

当年艇上抽调我去参加模拟120天的核潜艇远航人员耐受力试验,我认为是因为自己表现比较优秀。我入伍分到127潜艇上以后,不怕苦、不怕累,出海时晕船再厉害也能坚守岗位,那一阵我们艇出海经常早出晚归,潜艇靠完码头后其他部门的同志回岸上宿舍休息了,我们五部门轮机、电工、舰务班的同志可不能休息,需要留在潜艇上给蓄电池、高压气瓶充电充高压气,三个班的同志往往都是轮流值班到天亮,充完电第二天一早又得继续出海训练。由于我表现突出,所以我入伍第一年就被评为“五好战士”,第二年的11月初就被光荣地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在艇上同年入伍的兵里头是入党最早的一个。就在我入党后没几天,艇上王学芳政委就把我找去谈话,告诉说决定派我去上海海军医学研究所完成一项重要的科研任务,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项科研任务的大体情况,并对我提出了去完成任务的一些要求。其实政委跟我说的科研任务我都不太明白,只是觉得有点特殊、有点神秘、好奇。艇上派我去执行这样的特殊任务,一定是对我的信任,我当即向政委表示决不辜负首长的信任和期望,努力把任务完成好。到了11月下旬,我和我们艇舰务班的邱殿华、雷达班的姜龙宝及支队其他潜艇抽调的战友一起乘船前往上海海医所报到。到了海医所以后,我们才知道要完成的科研任务是模拟120天核潜艇远航人员耐受力试验,为将来我海军核潜艇实际海上自给力试验提供人体各项物理指标的科学数据。在报到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海医所的科研人员对我们每一位参试人员的身体进行了全面检查,有些身体部位还反复检查多次。过完阳历年以后没几天,我们就进入模拟舱开始了正式的耐受力试验。

整个模拟舱实际上是分为工作舱和其他身体测试舱、锻炼舱及休息舱等两类不同环境的舱室。模拟工作舱是高温、高噪音的环境,这个舱室与我在潜艇上工作的轮机舱差不多。其他几个模拟舱室的环境要比潜艇上好一些,区别只在于温度和噪音的不同,如休息舱的温度是25°C,噪音也小些,相对于工作舱要舒服一些。科研人员几乎每天都带着各种检测仪器给我们检测身体的各项物理指标数据,询问我们的感受,然后带着检测数据离开了。记得我的这个组共7个人,每次吃饭时我们7个人是同时在一起吃的,饭菜是通过密封门送进来的,伙食很不错,品种也不少。开始那几天我们吃饭都还正常,慢慢时间长了胃口就不好了,吃的越来越少。

我自己觉得头30天各方面都还可以,身体没有太大的变化,可3 0天以后,明显感到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最大的变化是体力下降很快,有时觉得难以支撑。到了 60天以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两腿发软,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走路摇晃,脑袋发胀,耳朵嗡嗡作响,眼睛看东西模糊,像蒙上了一层雾,有时出了工作舱身上还直冒虚汗。除了身体发生变化外,还有心理折磨,每天的单调、孤独、枯燥,感觉随时要崩溃或发疯,有时又感到有点恐怖。试验大约进入到70天以后,医务人员在给我检查身体时发现我体内转氨酶急剧升高,血压也升高,高压最高时达到了近200,低压140左右,连吃几天药也降不下来。海医所的领导、科研医务人员经过反复研究,为防止出现意外,决定让我中止试验提前出舱。当他们告诉我这个决定时,我当即表示不同意,我说部队首长派我来执行任务,这半途而废我回去怎么跟部队交代?你们再给我治治行不行?科研医务人员看我态度很坚决,只好让我继续服药看看,结果一星期过去后一检查,一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让我继续在模拟舱待下去,随时可能会出现不测,后果不堪设想。更严重的是我体内转氨酶升高还可能传染给其他同志,如果是这样,整个的这次试验有可能就失败。在领导和科研医务人员一再向我说明后果情况后,我只好服从了海医所的决定,中止试验,提前出舱。从我进舱到出舱差不多是90天。14名参试战友中,我是唯——个因身体原因中止试验提前出舱的。

试验中止以后,我被送进医院进行治疗,除按时服药外,当年医院流行中医针灸治疗,我也被安排天天针灸,身上多个穴位被针灸扎了个遍。住院两周以后血压降了下来,转氨酶虽未恢复到正常指标,但也在允许范围内,这样我就出院了。出院以后,离试验结束还有半个月时间,我要求进舱继续完成试验任务,但海医所的领导和科研医务人员都不同意我再继续进舱试验。他们跟我说的理由两条,一是我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如果再进舱试验,很可能血压、转氨酶再次升高,会对身体带来更大的伤害;二是我的转氨酶指标仍然比正常人高出一些,如果进舱一旦传染给其他同志,将影响整个试验任务的完成。没办法,我只好服从安排,没有再进舱参加试验。海医所的领导认为我出舱后没有别的事可做,告知我再休息恢复几天可以提前回部队了。对这个决定,我没有同意,我跟领导说,我不提前回去,留下来可以和你们一起为模拟舱内的战友服务,虽然干不了别的,但打打杂总可以吧。海医所领导见我态度很坚决,就同意我留了下来,让我和科研医务人员一起轮流值班,为模拟舱的参试战友服务。这样我就和模拟舱外的科研医务人员一样,每天为模拟舱内的战友送书报、送食物,给战友们洗换下的衣服等,一直到试验结束战友们出模拟舱为止。

13位战友出模拟舱以后,要安排一个多月的观察恢复期,这期间我没有更多的事可做了,大约一周后,我服从海医所的安排,与各位战友告别,提前返回到了 127潜艇。由于我去上海参加试验事严格保密,到上海后跟家里父母一直没写信联系,家里父母以为我在部队出什么事了,发了加急电报询问我的情况,艇上以我的名义给家里回电说我正在执行重要任务,请家人放心。这事是我回到艇上后艇首长告诉才知道的。

从上海回到艇上不久,我们艇就接到出海远航任务,尽管当时我的身体很虚弱,但我们轮机班人员不够,我不能因为身体不好而不参加远航,再说那个时候提倡轻伤不下火线,于是我默默地带病参加了远航,这一出去就是25昼夜。远航归来,我的身体不行了,面黄肌瘦,腰和肚子经常疼得厉害,体重下降明显,由原来的140斤降到了 102斤。记得有一天我肚子突然疼的在床上翻滚,汗淋如雨,上厕所小便尿的全是血,艇上的医生和战友立即叫来救护车把我送到海军401医院,经检查我患了严重的肾结石和尿道结石。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一开始医院决定给我动手术取出结石,我想如果动手术,那以后会影响我上艇工作,没有同意,这样医院就采用中西医结合疗法,最后排出了体内的结石。出院后艇上的领导很关心我,看到我身体实在虚弱,就给我联系去青岛海军疗养院疗养了一个月,经过疗养后,我的身体才有了好转。

由于我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到参试前的状况,虽然回到艇上后艇首长也都特别照顾我,尽量安排我少出海或不出海,但我觉得这样会给艇上增加负担,怕因为我而影响到潜艇的战备训练。所以,1973年2月,我服从安排退伍回到了老家辽宁金县。(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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