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阿欢的述说，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情，怜悯，还有爱和恨，都交织在一起。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阿兰的恨已经渐渐淡化，更多的则是同情。连绵不断的战争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吞噬了。

部落的人们听说离开三年的我又回来了，纷纷跑来看我，把阿欢和阿雄家的小木屋挤得满满的。我发现这里的生活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那就是，过去女人上身都是全裸着的，现在，她们的胸前都挂着一块粗布或兽皮了。

阿欢拿出自己家酿的米酒热情款待我和乡亲们，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我这几年的情况，我兴致勃勃地讲述外面世界的巨大变化，满以为他们会大吃一惊，谁知他们听了毫无反应。我突然明白了，这里的人们与世隔绝了几十年，对外部世界早已漠然，森林以外的战争与和平、贫穷与繁荣，统统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追求眼前这种和谐恬静的生活。不过，他们对我送的代表现代物质文明的打火机、手电筒等小礼物很感兴趣，爱不释手。

因为心里惦记着阿兰，我没有在阿欢那里耽搁得太久，告别了酒兴未尽的人们，独自回到我曾和阿兰共同生活过的“家”。阿兰还没回来，雨香也不见了，屋中那根粗大的柱子上，当年我亲手刻下的１３道横杠依然历历在目，而且在下面又多了３道，只是比我刻得细些，显然是阿兰刻下的。她在延续这里的岁月。

战争给了她太多的磨难，我一定要把她带出去，让她享受现代社会的物质文明。

走出木屋，来到栖霞湖畔，新月初上，湖面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清辉。湖边有一座用圆木搭起的码头。码头前，白花花一片，部落的女人在裸浴。没有男人。过去，每当傍晚，部落里的男人女人都在这里混合裸浴。现在怎么不见了男人？

阿雄告诉我，从去年开始，实行男女分浴，而且要在夜幕降临以后。女人先浴，男人要在酒足饭饱之后才跚跚而来。我想起今天看到的女人胸前挂着的粗布片和兽皮，猛然悟到，这里已不再是绝对天然，文明社会的触角渐渐地伸入到这个封闭的原始部落里来了。

我让阿欢在洗浴的女人中查找阿兰和雨香，她们都不在这里。我的心顿时感到空落落的。阿兰，你在哪里呢？

（未完待续）

李忠效，笔名：钟笑。原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1955年1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2016年6月退休。历任潜艇轮机兵、轮机班长、轮机军士长、宣传干事、创作员、潜艇副政委、创作室主任等职。197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78年开始从事专业创作，198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要著作有：长篇纪实文学《我在美国当律师》、《我在加拿大当律师》、《联合国的中国女外交官》、《丹心素裹－－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瓦良格”号航母来中国》，长篇小说《酒浴》、《翼上家园》、《从海底出击》，作品集《升起潜望镜》、《蓝色的飞旋》、《核潜艇艇长》等20余部，并有电影《恐怖的夜》（编剧），电视连续剧《海天之恋》（编剧）、文献纪录片《刘华清》（总撰稿）等影视作品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