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丛林

  三

我们在山林中走走停停，饿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困了就在林间打个盹儿。她俩睡觉时都很警觉，稍有一点动静就会马上醒来。我试了几次，故意翻身重一点，弄出些声响，她们立刻就会警惕地做出反应。我知道暂时是逃不掉了，也就不再动这方面的心思，该睡时就死心踏地地睡。

虽然不是雨季，但是在密林里，很少看得见太阳。不是雾天，就是阴天，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只能分出白天和黑夜。几天下来，也不知走了多远，到了什么地方。第五天，下了一道山梁，前面出现一片空地，绿草成茵，天光大亮。在密林里过了几天不见天日的生活，感到心里非常压抑，忽然看到了天空，让人心里非常舒畅。恰在此时，太阳也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给绿色的草地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辉。

草地的边缘，与树林相接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密林中淌出，撒着欢儿向山下流去。

阮氏兰和阮氏欢也像孩子似的在草地上撒起欢儿来。阮氏兰告诉我，我们就在这里定居。我什么也没说，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鼻子有点儿酸酸的，想哭。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听天由命。

阮氏兰对我说：“阿潜，我们厌倦战争，但是我们不能回家，因为战时对逃兵的处罚非常严厉。只有这里才不会重新卷入战争。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希望你能理解。”

我说：“在这里生活，和野人有什么区别？”

她说：“只要没有战争，不会死人，就比什么都好。这里是你们中国说的世外桃源，我们是回归自然啊。”

她居然懂得“世外桃源”，懂得“回归自然”！但我不想表扬她句子造得好，我还是说：“我不想过这种日子，我要回家！”

阮氏兰忽然变得严厉起来：“那是办不到的，你就死了那个心吧！”

太阳又被阴云遮住了，我的心也和天一样阴了下来。我愤恨，却又无奈。她们两个开始挥刀砍树，准备搭一个睡觉的棚子，我一人坐在河边想心思，想家人，也想我的可爱的阿香。

 “阿潜，过来把树拖过去。”阮氏兰用命令的口气叫道。

我懒洋洋地过去抱起一棵砍倒的树，往草地上拖。突然“轰”的一声闷响，旋即升起一团黑雾，原来是我拖的树枝掠动了旁边灌木丛中的马蜂窝，一大团黑色的马蜂气势汹汹地向我扑来。出境前就听人说过，热带雨林里的马蜂很大，能把人蜇死。我一看，头都大了，一边逃命，一边脱下衣服准备驱赶马蜂。眼看就要被马蜂追上了，只见阮氏兰飞奔过来，拉着我跳进河中，然后抱着我沉入水下。追来的马

蜂只能在水面上盘旋，对我们无可奈何。等到我们把头探出水面换气的时候，马蜂又追过来向下俯冲，我们赶紧再潜入水中。许多马蜂一头撞到水里，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如此多次反复，庞大的蜂群在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一小撮，便不再恋战，悻悻地飞走了，消失在丛林里。

这时，阮氏兰才把我松开，显得很开心地说：“没事了，上去吧！”

我想对她说句感谢的话，可是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来。要不是她们俩把我掳到这里，我也不至于受到马蜂的袭击。我才不感谢她呢！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沿着河边，回到那片草地上。这时，太阳又出来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块草地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在这茂密的原始丛林中，居然会有这样一块没有一棵树木的空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河边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我走到岩石后面，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干，晾在岩石上。石头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衣服就能干。（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