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丛林

七

    在阿兰和阿欢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虐疾很快好了，身体也渐渐恢复如初。

    有一天，阿欢悄悄告诉我，她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怦然一动，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表述的复杂的感觉。我要和一个Ｙ国女人生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过野人一样的生活，我这是行善呢，还是造孽？

    我问阿欢：“阿兰知道么？”

    “我还没告诉她。”

    “那就马上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阿兰果然很高兴。“我们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她说。

    她自己不能生育，她大概觉得，等有了这个孩子，就可以把我的心拴住了。我想。

    亚热带森林没有四季，一年里只有雨季和旱季。每年的４月到７月是雨季。雨季里几乎没有晴朗的日子，或狂风暴雨，或阴雨绵绵，我们只好缩在草棚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闲聊。

    阿兰和阿欢参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斗，有许多精彩的故事。阿兰讲的一个故事深深感动了我。

    几年前她们和美国人打仗的时候，有一次阿兰独自外出执行任务。傍晚，下着倾盆大雨，阿兰在公路上发现一辆被美国飞机炸翻的军车，驾驶室里的中国军人身负重伤。她把他从驾驶室里弄出来，背到附近一个破房子里，点起一堆火，为中国军人包扎好了伤口，然后脱下他的湿衣服，烤干，又给他穿上。最后才脱下自己的湿衣服来烤。她已经连续三天没睡好觉了，所以坐在暖烘烘的火边烤着衣服就睡着了。半夜醒来，不见了中国军人。当时外面仍在下着大雨，她急忙跑出小屋，却发现这位年轻的中国军人靠在屋檐下，浑身又淋透了。她想把他扶进屋，可是他全身冰凉，已经停止了呼吸。她低头看见自己裸露的上身，顿时明白了，中国军人具有严明的纪律和高尚的情操，一定是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和一个半裸的Ｙ国女人同在一室，为避嫌疑，便忍着伤痛爬到了屋外，结果让雨水浇透了伤口而牺牲。他是用生命来维护中国军人的尊严。阿兰含着泪水把他掩埋了。

    听了这个故事，我为中国军人的崇高品德感到自豪，从而更加坚定了我返回祖国的决心。那个军人为了尊严，不惜牺牲生命，我虽不是军人，却也不能在这里和Y国女人苟且偷安哪！——这个效果是讲故事的阿兰所没有想到的。

    阿兰和阿欢让我讲故事给她们听。我的个人经历很平常，没有什么好讲的。这时我想，她们是Ｙ国人，虽然会讲几句中国话，但不一定知道多少中国文化，于是我就给她们讲中国成语故事，“杯弓蛇影”，“叶公好龙”，“刻舟求剑”，“黄粱美梦”，“守株待兔”，“拔苗助长”，“盲人摸象”，“画蛇添足”，等等。她俩听的很认真，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般。并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不难看出，她们的求知欲很强，那个“凿壁偷光”的故事，更是让她们感慨万千。

    我说，从前，有一个孩子很爱学习，但是家里很穷，连点灯的油都买不起。他家的隔壁邻居有灯，他为了在晚上也能学习，就在家里的墙上凿了个洞，把邻居家的光偷一点过来用。后来有人就用“凿壁偷光”来形容学习刻苦的人。

    阿兰和阿欢听了，都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

    阿兰说：“（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