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不太精确的计算，大约是在第二年的二月，在中国人正忙着过春节的时候，阿欢生下一个女孩。我给她取了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名字：韦雨香。韦是我的姓，雨代表雨林，香则是对我国内的女朋友阿香的怀念。阿兰和阿欢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觉得雨香这个名字很好听，还挺有诗意的，就都同意了。

    丛林雨真的有点香。阿兰几次这样对我说。特别是长长的旱季过后下第一场雨，万物在雨中抽枝拔节，真的有一种沁人肺腑的香味。我细细品味，果然如此。

    雨香长得不像阿欢，倒有点像阿兰。

    阿欢说：“阿兰姐长得比我漂亮，我就一心想让孩子长得像阿兰姐。”

    阿兰对我说：“谢谢你，阿潜。你给我们姊妹带来了欢乐。”

    我看看她俩，什么也没说。此时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中国的家不能回，家乡的女友见不上面，在这异国的土地上与两个Ｙ国女逃兵厮混，还和她们生出了自己的骨肉，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雨香毕竟是我的骨血，我对她有一种无法言表的亲和力。每次出猎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阿欢的草棚去看看雨香。

    阿欢有了雨香以后，整日与孩子为伴，轮到我和她相聚的日子，她也很少要我。有一次她对我说：“我有雨香做伴，以后你就多陪陪阿兰姐吧。”

    我说：“属于你的日子本来就不多。”

    她说：“阿兰姐一人在那边太孤单了。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头一天晚上，为什么老是哭么？”

    我摇摇头。

    她说：“一个人在草棚里想象着别人的欢乐，自己却要孤独地度过漫漫长夜，那个滋味是很难受的。那天晚上，对别人的想象变成自己的现实，我太激动了。我从心里感谢阿兰姐。但是一想到她将一个人度过我所经历过的那些孤独的长夜，我又感到很对不起她。我的心里很矛盾。”

    后来我把阿欢的话告诉了阿兰，她哭了，对我说：“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哪！”

九

有了小雨香之后，我们的野人生活也变得有生气多了。

在小雨香的哺乳期内，我建议不让阿欢外出打猎和寻找食物，而且要让她吃饱吃好，这样才能奶水充足。在这一点上，阿兰和阿欢对我言听计从，但在家的阿欢也闲不住，总是把简陋的家料理得像模像样。我很喜欢看阿欢给孩子喂奶的样子。虽然她不漂亮，但每逢这时，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孩子，面部线条非常柔和，我觉得她就像个圣母一般。

没想到阿兰也喜欢看阿欢给孩子喂奶，她常常看得发了呆。有一次，她情不自禁地对我说：“我很羡慕阿欢。”

我知道，阿兰对自己这辈子没法当母亲有些遗憾。如果没有那颗打穿了她子宫的子弹，她本来也是可以当母亲的。

当又一个雨季来临的时候，小雨香已一周岁零一个月了，她不但会蹒跚着走路，还会叫“阿爸阿妈”，我们就三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玩。小雨香给我们带来的欢乐使我们觉得这个雨季比过去变短了。但从我计算的日子来看，时间其实和过去一样长。（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