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丛林

 （一个中国民工的战争奇遇）

李忠效

一

那场战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梦……

总攻开始之前，我们县的民工队已事先被召集在临近边界的一个山脚下待命。我的心情非常兴奋，一点不觉得害怕。过去，我们只是在电影里感受战争，看那些发生在电影里的故事，我非常崇拜那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英雄们，非常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亲临战场，英勇杀敌，也当一回受人尊敬的英雄。

黎明的天空升起两颗绿色信号弹，我军几百门大炮一起开火，一排排炮弹从我们的头上呼啸着飞过，炮声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像是发生了一场高强度的大地震。

炮击之后，地面部队开始出击。我们民工队紧跟在部队的后面，向前挺进。我们的任务是帮助部队运送弹药、食品和救护伤员。

经过猛烈的炮击，对方的防线已基本崩溃，我们那条战线上的部队长驱直入，几乎没有遭到有力的抵抗。每经过一个村镇，都看不见一个人影，Ｙ国老百姓都跑到山里去了，只剩下一些空房子。

出境作战，一切都很不方便，还得提防遭敌人的暗算。上级一会通知说，村里的井水不能喝，防止投毒；一会又通知说，不能进屋睡觉，防止敌人在门上放置地雷。我们只好找河水喝，睡牛棚。牛棚里的蚊子很多，但总比睡露天地强多了，起码不会早晨起来淋一头露水。然而后来倒霉也倒霉在这牛棚上。

Ｙ国北部的山多，村庄也都坐落在山脚下的山窝窝里，每一户人家都相距很远。我们为了能在淋不到露水的牛棚里睡觉，也就睡得很分散。自从出境以来，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们连个Ｙ国军人的影子也没看到，所以也就大意了。当厄运降临到头上的时候，我们居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叫银溪的小山村宿营，夜里突然遭到敌军小股部队的袭击。开始一听到枪响，我们都懵了，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我发现民工队的梁队长已经被流弹打死，顿时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别人都往牛棚的门口挤，我一个人从牛棚的另一角扒了个窟窿，像只小狗一样灵巧地钻了出去，然后就没命地往大部队宿营的地方跑。可是，刚刚跑了没几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到地上。

我刚想要爬起来，突然有人上来把我的两只胳膊拧到了身后，两个人架起我就往山上跑。

我想挣扎，就听右边的那个人严厉地说：“别乱动，不然就杀了你！”是个女人的声音，说的是中国话。我马上明白了，这是个家住××省的Ｙ国女兵，由于地域关系，双方边境语言相通。

“我是民工，不是军人。”我说。

“不准说话！”左边的那个人说。也是个女的。

我成了两个Ｙ国女兵的俘虏。别看她们是女人，可是她们的手上非常有力，像老虎钳子一样紧紧抓住我的两只胳膊，使我一点动弹不得。我正在想怎么才能逃脱她们的手掌，就见她们已经把我塞进了一个山洞里。这是一个天然溶洞，洞口很小，洞口外长着茂密的灌木丛，从洞里向外看，只能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到几线天空，生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个秘密洞口。我的心一下凉了，不由得哽咽起来。

黑暗中不知是哪一个用手拍拍我的脸，用讥笑的口吻说：“男子汉，哭什么，没出息！”

我的自尊心像是受到了挫伤，于是我马上变得坚强起来，停止了哽咽。心想，不就是两个女兵么？看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许久，她们谁也不说话，都在用心倾听洞外的声音，并做出一种随时准备出击的姿势。（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