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雨丛林》(七) (一个中国民工的战争奇遇)(2)

女妹崽要遮得实一点,露着身子出去,让人看见了不害羞?我说。

    雨香眨眨眼睛,不明白我的意思。也难怪,一个在原始森林里长大的姑娘,还没有什么羞耻的概念。我正不知该怎样劝她,只听阿兰说:不穿衣服的妹崽,到外面人家以为是疯子。雨香这才不吭声了。

    离开小木屋的时候,阿兰平静的对我说:烧了它。

    我高兴地答应着,把小木屋点着了。这座在栖霞湖畔伫立了十多年的小木屋,在熊熊的大火中化为灰烬。这预示着,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兰没有什么家产,所有的就是当年遁入雨林时带来的一支长枪,一支短枪,一把砍刀和一把匕首。她离开时都背在身上了,说是路上用得着。

    我们告别了部落的人们,很快便隐身于莽莽丛林之中,向数百里外的文明社会走去。我注意了一下,阿欢没有出来送我们,她一定在屋里悄悄地流泪。

 

十六

 

    路上,阿兰一直默默不语,我感到很沉闷,就主动找话和她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她对我离开她以后的情况比较了解,她不仅知道我又结婚了,而且还知道我的新媳妇长了一个苹果脸。我好生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她才告诉我,她是在她的家乡听一个搞边贸的人说的。那个人问她这些年到哪去了,她说在森林里。那人说他认识一个中国人,在原始森林里度过了13年,回去后又结婚了。她当时就猜到是我,便问那人新媳妇长什么样,那人说长了个苹果脸。所以她一直回避我,对我已不抱任何希望。

    这都是家里人安排的,其实那时我没想要再结婚。 我说。

    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你能想着我们,还回来看我们,我就很感激了。阿兰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开朗,一点看不出悲伤。我想她是装的。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忽然又对写中国汉字产生了兴趣,每次休息,她都要问我几个字,有些字我以前教过她,有些字没教过。她的悟性很好,大部分字一教就会。只有字她写不好,老把偏旁写反了。我很高兴当她的老师,我想她大概是在为出去以后开始新的生活做准备。

    三天以后,我们走出了原始大森林,来到边界。地上长着一样的草,山上长着一样的树,若不是那一公里一块的界碑,很难分出哪里属于哪国。

    我对阿兰说:现在用不着枪了。在中国,老百姓不准带枪,不然,会惹麻烦的。

    她听了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爬上山坳,一座烈士陵园出现在眼前。这里掩埋着中国援助Y国抗击帝国主义者时牺牲的烈士。在Y国长期的抗法、抗美战争中,中国派出了几十万优秀儿女赴Y参战,无数烈士的忠骨永远地埋在这祖国的边陲。像这样的烈士陵园不知有多少,也许这座陵园就掩埋着与阿兰并肩战斗过的中国勇士。

    阿兰隐身在一个树丛里,开始我以为她是去解手,等她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肩上的枪不见了。很显然,她听了我的话,把枪处理掉了。我没说什么。

    再往前走,又是一座烈士陵园。这里掩埋着在对Y自卫还击作战中牺牲的烈士,其中也许就有与阿兰对抗厮杀过的中国士兵。阿兰默默地肃立在烈士墓前,沉思良久,不知此时她在想些什么。

    山下不远处就是繁忙的边境贸易城,那里,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经商和旅游的人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开朗的踌躇满志的微笑。此时大概不会有人想到,过去的几十年间,这里曾经战云密布,血流成河。

    我看见阿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恍如隔世的表情。

    (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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