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雨丛林》(三) (一个中国民工的战争奇遇)(4)

多危险!以后可不要乱跑了!

我问她是怎么找到我的,她说,她们发现我失踪以后,就循着我在林中砍出的路径和脚印一路找来,后来听到了枪声,就找到村里来了。

问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些男人,阮氏姐妹告诉我,他们骂她俩是婊子,这是她们绝对不能容忍的。而且,如果她们不先动手,对方也会开枪杀了她们。情况紧急,别无选择,只能出此下策。

    阮氏兰像是很生气,不跟我说话,倒是阮氏欢时不时跟我找话说。我装作非常难受的样子,不理她们。我不甘心半途而废,还想寻机逃走。她俩见我皮开肉绽,惨兮兮的,以为我伤得不轻,给我吃了点东西,就放心地睡了。

    河水潺潺,像一首森林的催眠曲。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水声正好可以掩护我逃跑。我见她们已经睡熟,就悄悄地爬起来,再次消失在密林里。

    衰朽的枯树横七竖八地歪斜在林间,灌木如篦,葛藤如织,行走十分困难。地上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层,一年四季都是湿漉漉的,踩上去就会变成腐泥,刺鼻的腐臭直冲脑门。我不小心走进一块沼泽地,一脚踩下去,腐泥便深及小腿,我想把腿拔出来,可是却越陷越深,很快就陷到了大腿根处。我用力抓住一根葛藤,想顺着葛藤爬上去,这时只觉浑身疲乏,四肢无力,忽然一阵晕眩,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感到身上热起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草棚里,阮氏兰和阮氏欢正赤裸着身体,一左一右紧紧地搂着我,为我发冷的身子取暖。她俩见我醒过来了,都轻舒一口气,甚至高兴得流出了泪水。

    原来,她俩发现我再次失踪以后,就顺着我留在腐殖层上的脚印找来了,正好发现我昏迷在林中,就把我救了回来。我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把她俩吓坏了。我是被腐殖层下面散发出来的瘴气熏昏过去的。瘴气是恶性虐疾的病源,对尚不适应热带丛林生活的我来说,很快就染上了虐疾。在这昏迷不醒的两天两夜之中,我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她俩日夜守候着我。我发热时,就为我冷敷,擦身子;我

发冷时,没有被子,她们就用自己的身体为我取暖。还给我采来了很多草药,熬好了喂我。有种草药好像叫什么金鸡纳霜,是专治这种病的。

    阮氏兰对我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点野味补补身子。她看我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比第一次救我回来时柔和多了。不知是她想用柔情感化我,还是她总算感觉到了我的重要。

外面天还没亮,阮氏兰就出去了,留下阮氏欢守着我。我的身体很虚弱,很快就又睡着了。我做了一梦,梦见我被三个Y国男人绑在柱子上拷打,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阮氏兰和阮氏欢端着枪,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门口……画面和她们来救我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们说的是我能听懂的中国话。

    阮氏兰对三个Y国男人说:这个中国男人是我们的,请不要伤害他。

    一个Y国男人讥讽道:你们的男人?你们一起在山里躲避战乱?你们就那么心甘情愿让这个中国男人给干了?你们两个无耻的婊子!

    另一个Y国男人要去抓枪,恼羞成怒的阮氏姐妹同时开火,把三个Y国男人全消灭了……

我再次醒来时,闻到草棚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阮氏欢端着一茶缸肉汤对我说:阿潜,你好福气!阿兰打了一只兔子,又大又肥,先喝点汤,一会儿再吃点肉。

    阮氏兰站在一边得意地看着我。等我把汤喝完了,她来到床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潜,以后千万别乱跑了,别说毒蛇马蜂会咬死你,就是方向你也摸不清。你后来跑的方向朝南了,不是越跑离你们中国越远?再说外面正在打仗,就是跑出去又能怎样?会安宁么?

    我心里明白,要想跑出这莽莽林海是不容易的。再不能轻举妄动,要继续等待时机。

    好在她俩并没有因为我想逃跑而慢待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对我施以柔情。她们怕我想家,每天都变着方地逗我开心,好像我不再是她们的俘虏,而是她们这个世界上最小部落的酋长。她们在用柔情感化我。面对这两个原本心地善良的女人,我有什么理由不给予她们一点感情的回报呢?我的内心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说我过去与她们相处是所迫无奈,或者说逢场作戏,那么,我现在已开始投入了真情。人心都是肉长的啊!(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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