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丹心素裹 ——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2)
宋美龄对我说:欢迎到本会工作。
我说:谢谢夫人。
我的主要工作是给指导长宋美龄做速记,时常伴随宋美龄左右。我发现,宋美龄打扮入时,举止优雅,喜欢穿色彩沉稳的旗袍出席各种活动,显得雍容华贵。如果宋美龄上台演讲,我也会找一件好一点的旗袍穿上,端坐在讲台一侧。
宋美龄做报告时,用略带上海口音的国语,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能很轻松地把蒋夫人的讲话内容,原原本本记下来。
我将速记符号整理成文字,用小楷抄正,装订成册,封面再由擅长写美术字的明之加上漂亮的标题,显得与众不同。总干事张蔼真女士呈交宋美龄后,宋美龄看了说:嗯,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张蔼真也满心欢喜,因为我是她借来的。她把宋美龄的评语转告我,并鼓励我:好好干。
宋美龄擅长英语,有时喜欢在有外宾出席的会上用英语做报告。我不懂英语,有些为难地对副总干事陈纪彝女士说:我不懂英语,怎么办?
陈纪彝是文化事业组组长,我的顶头上司,和我的关系比较好,就悄悄对我说:中、英文讲话稿都是我代写的,你坐在那儿照样速记,报告结束后我把中文稿给你,你抄一遍就可以送上去了。
于是我大胆上台,端坐一侧。宋美龄讲英语,我就用速记符号记她的音,她停,我也停,她讲,我又接着记。第二天,宋美龄的讲话见报了,有人悄悄地说:沈小姐真能干,中英文速记都行!
我心中暗笑,实际上我是在那里“鬼画符”。
后来有人羡慕地说:沈小姐是委员长的速记,又是蒋夫人的速记;既是朱家骅的老部下,又是宋美龄的新部下。
我暗自高兴,明之说:这样一来,又可以给我们增加一层保护色,就更隐蔽,更安全了,让他们随便去说吧!
在“妇指会”工作期间,我对宋美龄的印象不错。宋美龄虽然贵为第一夫人,但她性格开朗,思想开明,抗日热情很高,在言谈话语中,提及共产党时,态度也不像蒋介石那么凶横;她待人和蔼,工作勤恳,很多具体工作她都事必躬亲。
我在“妇指会”工作期间,除了担任宋美龄的速记员外,还配合一位同事为妇指会在郊区的下属分会写宣传文章,号召妇女投身抗日运动,宣传儿童保育、妇女卫生、扫盲、环境保护等。文章写好后,再请人配上画,由下属分会印刷成海报张贴出去,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这段时间,我感觉心情好了一点,舒缓了徐仲航被捕给我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觉得自己直接为抗战做了点实事儿。不过我时不时还要被机要处叫回去,参加一些国民党重要会议,作速记。一有机会看到确有情报价值的材料,我仍会用别人看不懂的速记符号把情报写在速记本上。我和明之一天天地盼望着,一旦与党组织接上关系,就可以把情报交给党了。

难熬的蛰伏
徐仲航被捕一年了,党组织一直没有来联系。我和明之在耐心等待,有时心情会焦急得难以忍受。
一天,喜欢唱歌的明之轻轻哼起了《黄水谣》,我也跟着哼起来:“自从鬼子来,百姓遭了殃!奸淫烧杀,一片凄凉,扶老携幼,四处逃亡,丢掉了爹娘,回不了家乡!”当哼到最后一句“妻离子散天各一方”时,我想起远在泰兴的母亲和远在上海的大儿子,不由得潸然泪下。
女儿小放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明之赶紧安慰我:想想看,一年多了,没出什么事,说明老徐顶住了。这是好事。现在组织上为防敌人“放长线,钓大鱼”,暂不与我们联系。我们要耐心等待。我坚信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我们家接头的。
明之比我有水平,他说得在理,可是他心里又何尝不着急?有时他也会长吁短叹,于是我又会反过来安慰他。
当时,八路军办事处早已从机房街搬到郊外的红岩村,离我们的住处上清寺街比较远,沿着嘉陵江畔的马路,步行半个多小时才能走到。
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和明之抱着孩子走到江边,想吹吹江风,消消心中的闷气。我们沿着西去的公路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离红岩不远的化龙桥山坡下,远远朦胧中可隐约看到“红岩村”绿树掩映的房屋,真想上山去找党组织。甚至天真地想,若是正巧这时周恩来、董必武或者邓颖超大姐从山上下来,那该多好啊!(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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