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丹心素裹 ——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4)
那些逃难的同胞刚歇了几天,又传来军阀进犯的消息,难民们继续逃离。我们一家也随着母亲逃到常州。
几个月后,局势稍稍平稳,一家人才返回泰兴。这次赈济难民和逃难的经历,给12岁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亲眼看到了军阀混战、百姓遭殃的惨状,也看到身为国民革命军医官的大堂兄沈彦堪医治并赈济难民的义举。
沈彦堪作为一个革命者的形象,深深地印在我幼年的脑海里。另一个印在我脑海里的革命者形象,是泰兴县立初级中学(前身为襟江书院,现为泰兴中学)的刘伯厚老师。
刘伯厚,1886年生于南京。两江师范毕业,历任教师、校长。大革命失败后曾参加中共泰兴县委领导的反“清党”斗争。因此被捕入狱,惨遭毒打。后经多方营救,方得开释。九一八事变后,他在泰兴中学领导学生运动。抗日战争时期在新四军中入党,1946年部队北撤时,光荣牺牲。
1931年,我进入泰兴县立初级中学,那时正值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大片国土沦陷,千万同胞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事变的第二天中午,上海的《申报》、《新闻报》即送到了泰兴县立初级中学。同学们看了报纸,群情激愤。在刘伯厚老师的领导下,全校师生迅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国宣传活动。学生会主席汪普庆很会写诗,全校师生都被他的救亡诗感动。我当时是班长,带领本班同学参加了学生会组织的各种活动,并带头上台作抗日演讲。
有一次,我控诉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的罪行,在班上向同学们宣传抗日,当讲到东北同胞沦为任人宰割的亡国奴时,我情不自禁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同学们先是默默流泪,接着便哭成一团。有的一面哭,一面悲愤地高声呼喊:“我们不做亡国奴!我们不做亡国奴!”
这时,忽然有人拍案而起,大声道:同学们,不要哭,哭有什么用?要行动!
同学们这才注意到,刘伯厚老师不知何时来到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刘伯厚老师对大家说:同学们,你们的爱国热情是好的,作为一个热血青年,怎能对政府的不抵抗行径不闻不问?我们要行动起来,唤起民众,要求政府坚决抗日,收复国土,拯救东北同胞!
学生会组织大家写壁报、贴标语、上街游行,动员群众捐钱捐物,支持东北义勇军。但报上不断传来消息,在九一八事变后仅四个月,东三省全部沦陷,三千万同胞沦为亡国奴。全体师生无不痛心疾首。
在风起云涌的抗日浪潮的冲击下,我的心中孕育着强烈的反帝、爱国的情怀。60年后,1990年6月,我撰写了《怀念爱国主义启蒙老师刘伯厚烈士》一文(收入《刘伯厚烈士碑揭幕纪念集》)。文中我写道:“我之所以能够在当时上海白色恐怖下参加革命,其主要原因是由于在泰兴中学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打下了反帝反封建的思想基础。我一直认为刘伯厚老师是我爱国主义的启蒙老师。”

离家求学
我离家求学的起因是姐姐沈珉的封建包办婚姻。
1930年,沈珉在泰兴县立初级中学读初中二年级,刚满18岁。此时,母亲轻信媒妁之言,把她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子。男方是大地主的儿子,因死了老婆,没有孩子,想娶个年轻的媳妇给他们家传宗接代。母亲想,虽然男方年纪大了些,但家境殷实,女儿去后,便无衣食之忧。没想到沈珉婚后两年,没有生育,因此受到虐待和辱骂。沈珉每次回娘家都与母亲和我诉说心中的委屈,母亲后悔自己缺少主见,害苦了女儿。母女三人时常相对而泣。1932年夏的一天,沈珉受到辱骂,又偷偷跑回娘家。听了她的哭诉,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气。我却坚强地对姐姐说:“那你就不要回去了!”(责任编辑:听雪斋书馆)
踩一下[0]

顶一下[0]